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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坐在主位上,侧着身子,手臂搭在扶手上,柔软窈窕的身段丝毫不像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今日请池夫人母女三人过来,一是为了感谢你们先前对小儿的照顾。二来,也是我听说池夫人贤惠和善,两位小姑娘心灵手巧,便想着请你们过来玩耍,也好亲近亲近。今儿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孙瑾娘那边挨着椅子边缘坐着,心里头对于见这种夫人级的人物,多少还是紧张的,如今竟也被称呼一声夫人,心里头想着自个可别紧张过头,回头闹了笑话,面上带着笑,学着沈夫人说话的方式,回应道:“沈夫人谬赞。我们这普通人家的,可不及沈夫人一分颜色。沈夫人可莫要羞煞我等。”
池莲蓬坐在那里,听着孙瑾娘和沈夫人在那里文绉绉的对话,手里边应付着沈洛不安分乱抓乱扯的小爪子,心里想着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娶个夫人说话都这般有文化,她听着都跟在看古装剧里头的大宅门似的。
沈洛才懒得去听她娘跟人家说话呢,一说这种话就听着好累,好多他都听不懂,干脆就不停,小爪子伸出去扯扯池莲蓬的衣角,拽拽池莲蓬的袖子,搞得池莲蓬很是无奈。
她能说她很想把这孩子扔回他娘肚子里去吗?实在是够不安生的。
沈洛看着池莲蓬的眼神不对,手上松了松,池莲蓬的眼神就好一点,再松点,就更好一点,最后沈洛放了池莲蓬的衣服,池莲蓬这才面上松动下。
这孩子总算是安静了。
沈夫人那边虽然在跟孙瑾娘说话,但是依旧注意着沈洛这边,见沈洛瞧着池莲蓬的面色安静了下来,面上的笑容不变,继续拉着孙瑾娘说话。
池莲蓬听着那边说到自己两个弟弟,顿时来了兴趣。自家两个弟弟近来越发的大了,还学会了翻身,池莲蓬逗着他们,他们就跟着她看,嘴里还“啊啊啊”的跟着兴奋的叫唤,池莲蓬看着他们,就觉得特有活力,除了没有给他们喂奶的硬件条件,池莲蓬可真是把他们当自个儿子疼,而不只是弟弟。
那边沈夫人也有个女儿,不过如今已有一岁的年纪,两个当娘的说起孩子来,也就没顾上文绉绉,说着自家孩子的趣事,偶尔夸夸对方的小孩聪慧等等。
那边在说起沈家女儿,池莲蓬也跟着听,沈洛的注意力也就跟着过去了,一听自家娘在夸家里头那爱哭包,沈洛就不高兴了,妹妹还不如甜酱妹的两个弟弟好玩,天天哭啊哭啊,丑死了,心里头想着嘴里头就跟着说出来。
池莲蓬听着沈洛数落他家妹妹,心里头庆幸自家那两个都很乖,虽然老大力气大了些,没事就能揪她几根头发下来,老二是力气小,不会把她头发揪下来,就是能揪着不放半个时辰而已,不过相比较来说,不爱哭倒更舒服点,不然哄起来可是件麻烦事。
沈洛说着说着几说到自家妹妹尿床,小脸蛋上满是嫌弃:“竟然还尿到我手上,臭死了!”害他洗了十来遍的手,才敢去吃饭。
一众围观的听众一听,跟着连连几个“扑哧”出来,屋里头当下就充满欢声笑语。
说到这,沈夫人就让人去抱自家女儿过来。
如歌出去吩咐小丫头去传话,等小丫头回来爆了消息,这才进屋,跟沈夫人说道:“夫人,奶娘说小姐这会子饿了,正喂着呢,稍后就送小姐过来。”
等奶娘送沈屏过来了,沈洛已经数落得口渴,让如影送了热水过去,呼呼的吹着喝了三杯。
沈屏让奶娘抱着进来,一进来看见一群陌生人在这,嘴巴一撇,就哭了出来。
池莲蓬看得目瞪口呆,这速度实在是强悍了,这才见到人就哭,也不怪沈洛那般抱怨了,实在是恐怖啊。
小孩子哭起来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眼泪鼻涕口水一起来,哭得小脸发红,原本粉嫩嫩的脸蛋纠结起来,看着就让池莲蓬往后微微缩了缩。
老天啊,她最怕人哭了,给她一群汉子都胜过给她一个鼻涕眼泪娃啊。
池莲蓬觉得吧,自己以后要是生了娃,那绝对得养得乖乖的,男的绝对要汉子,女的……貌似女汉子嫁不出去,那好歹也要是个坚强妹!
沈屏被抱进来,哭得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声音要多辛酸就有多辛酸,扑进沈夫人怀里就哇哇大哭起来,声音更加凄厉。
池莲蓬觉得果然不愧是沈洛的妹妹,这女娃娃这时候的哭声,就跟沈洛那天被强行带回府时一样一样的。
沈屏一扎进沈夫人怀里,立马就将脸上的眼泪鼻涕糊了沈夫人一胸口,大冬天的穿着厚衣服,沈夫人都能感觉到胸前的湿润,可见沈屏的眼泪威力之大。
眼见着再过不久,就快到午饭时间了,沈夫人这下也没法顶着自个一身湿衣服招待人,只得跟孙瑾娘抱歉的说:“池夫人,我这府中虽然是别院,但是也是有些别致的风景,今日既然来了,不如让我儿带你们游玩一会儿?”
知道沈夫人这是想支开他们下,孙瑾娘自然不会违背人家:“如何好麻烦小少爷?夫人指个丫头带着我们逛一圈就好。”她也不放心沈洛一个三四岁的小孩给他们带路,万一磕了碰了不是麻烦了。
沈洛在那边瞪着自家的哭包妹,一听他娘提起他,虽然没听懂,不过还是看了过去:“娘?”
沈夫人招招手让他过去,而后继续拍着怀里的女儿安慰她,等沈洛过去,揽过他的肩,低头吩咐道:“洛洛,等等你带池夫人一家去咱家院子里逛逛,能做到吗?”
沈洛转头看了下池莲蓬那边,娘这是要他带甜酱妹去玩?他自然是乐意的:“娘,交给洛洛,洛洛可以的!”
池莲蓬原本在里头呆得有些热了,正想着能出去溜溜。这是因为他们过来的时候,是按照外头的温度穿的衣服,可是进来这里,却点了炭盆,温度高了,他们却没法脱衣服,这下一坐久就热出汗了。
想到这,池莲蓬就想起以前看人家古代大小姐,大冬天的都要裹个披风上去,如今想来,一来是保暖,二来回到家里把披风一脱,这衣服的厚度就刚好舒服。
池莲蓬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就好比前世的南方人,冬天冷成几度都没暖气供应,而沈家人就像在同一片土地,和她隔着点距离的北方娃子们,大冬天在外头冷是冷,但是回到室内却能享受热出汗的暖气。
池莲蓬想到这,手上就被一双小手拉住,将她拉出了思绪:“甜酱妹咱们出去玩。”
池莲蓬一低头,就见沈洛拉着她的手,仰着头看她,手里脚上的一起用力,要将他往外拉。
那边如歌跟上来,将一件小披风给沈洛系上,就怕他等下出去给冷到了。
沈洛本来要挣扎开,不让如歌弄的,觉得这一点都不男子汉,只是他一直拉不动池莲蓬,因此耽搁了时间,如歌的动作就快速完成了。不想耽搁下去,沈洛一心想着拉甜酱妹去玩,也不管披风没披风了,嘴里喊着:“甜酱妹你起来,洛洛带你去玩。”说着,拖着站起来的池莲蓬往外去。
池莲蓬脚下走了两步,回过头跟沈夫人点头告别,这才弯着腰被沈洛拖走。
到了门口,自有小丫头掀开门口的厚帘子,池莲蓬被沈洛拖出去,外头冷风吹过来,使得池莲蓬整个人一抖,直接被冷到了,走在外头半天都没法适应,外头实在是冷。
果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门口候着的丫头露珠见小主子出来,便跟在一旁伺候。
沈洛一路拉着池莲蓬在前头走,孙瑾娘和池莲花则跟在后头,听着前头沈洛介绍着沈家的院子。
沈洛其实并不知道怎么介绍,只是指着这里说这里好看,指着那里说那里不好看,路过一个走廊,看见不远处的茅厕时,还捏着鼻子说:“那里是小六子他们的茅房,臭臭!”
池莲蓬这会子自己走着,沈洛早已松开她的手在前头小跑,听见这话面上笑了笑,“茅房哪有不臭的道理?”他们家那个茅房估计除了刚挖的时候是干净点的,过后就没不臭过。
沈洛疑惑的摇摇头:“不对啊,洛洛院子的茅房都很香香的。”一点都不臭。
池莲蓬黑线啊,果然少爷级的连茅房都是豪华装修专人清洁吗?
两人正纠结着茅房的问题,后头的露珠就急了,前头已经是前院,是老爷他们那些男人的地方,少爷平日里府里到出窜,年纪小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可是这几位可是女客,哪里能上前院去?
露珠捂着肚子,她今儿也不知道吃坏什么东西了,这会子肚子痛得不行,正好旁边有茅房,便说道:“少爷,前头就是前院了,等会可别过去。奴婢需要去下茅房,还请少爷允许。”
沈洛嫌露珠跟着碍手碍脚,听了话挥挥手让她赶紧走。
露珠这下直接抱着肚子往茅房奔去。
孙瑾娘他们一听,也懂了露珠的意思,均停下脚步,没再往前走。
池莲蓬跟着停下来,虽然好奇古代大宅子的全貌是什么样的,但是她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跑去前院,回头传出去了,不仅说他们没规矩,还会毁了名声。
沈洛回过头来,看见露珠一句话出来,池莲蓬他们都不走了,心里头不高兴了,他还想带甜酱妹去看他最喜欢的那座假山呢,不去前院怎么看?
“露珠你讨厌!洛洛要带甜酱妹看假山,高高的假山!”说着,就跑过去拖了池莲蓬就要往前走。
池莲蓬冷不丁被他一拉,还真跟着走了两步,眼瞧着那边前后院的门就在眼前,赶紧将沈洛拉住:“洛洛,我们不去。”去了可就麻烦了。
沈洛被拉住了,回过头就是一脸的委屈,甜酱妹竟然不愿意跟他去看他最喜欢的假山:“甜酱妹你不喜欢跟洛洛玩?”
池莲蓬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小脸蛋,轻轻拍拍他的头顶,安慰道:“不是,我喜欢跟洛洛玩。但是咱们不能去前院玩,不合规矩。”
沈洛撅起嘴:“规矩是什么?”能吃吗?
池莲蓬“呃”了声,一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将“什么叫规矩”,难不成要告诉他这是社会弄出来束缚人的?估计回头他该问她什么是“束缚”了。
沈洛见池莲蓬没回答,小嘴就撅得更高了,池莲蓬觉得可以往上面吊块吊坠试试,没准还真掉不下来。
“甜酱妹你就是讨厌洛洛了!”沈洛气呼呼的红着小眼睛说完,转身就往前院跑了。
池莲蓬见他跑了起来,速度很快,但是因此却显得很是不稳,池莲蓬看着心惊胆战的,这会子这旁边又没见什么仆人,小六子那个忠仆今天都没见人,这样让沈洛跑了,等下出了什么事,岂不是麻烦了。
想着,池莲蓬也不管什么前院后院了,小家伙的安全比较重要,脚下跟打了旋风似的急急往前头追去。
今儿是因为这日是沈府发月例银子的日子,因此除了一些留值的,其他的丫头小厮婆子什么的,都往下人院去了。
而忠仆小六子,则是那日回来后就被沈旭天拖出去打了顿板子,现在还在床上直哎呦呢。
池莲蓬因为刚刚慢了一步,因此跑过那个门之后,就只看见了拐角的一个小身子,暗叫不好,赶紧朝那方向追过去。
沈洛对这里很是熟悉,窜了出去就沿着小路跑,池莲蓬虽然腿长一点,但是毕竟不熟悉地形,追上去,嘴里还叫着沈洛的名字,只是沈洛正在气头上,压根不想理她,自个往前头跑。
这样追过五六个弯,池莲蓬就遇上了交叉路口,得,人往哪条去了?
池莲蓬心里急的,着急之下,随即选了右边的路追上去,却忘了看看地上的脚印,赫然在左边的那路上,雨后微微湿润的泥土上留着几个小脚印。
池莲蓬追了上去,追着追着就觉得不对,这边怎么这么安静?
池莲蓬试着叫了声:“沈洛,洛洛,你在不在?你出来,我陪你看假山,你出来好不好?”再不出来,她就要急出心脏病了。
一叫完,池莲蓬再没了力气,本来她身体就没池莲花他们好,这跑起步来就喘得不行,估计就是那种“体育课考八百米四百米就可以趴下”的体质,要不是怕沈洛出事,她哪里能坚持到这么久。
如今一停下来,池莲蓬只觉得要吐,拍着胸口大喘气,实在受不了这运动量,整个人脚软了,就往旁边的石头靠过去。
“到底去……去哪了?”真是不好伺候的主啊,何况她还不是那孩子的丫头,想到这真是感觉这气更喘了。
“你在找人吗?”一个疑惑的声音从池莲蓬身后侧传来,声音纯粹而干净,让人听着犹如盛夏日来上一碗冰茶一般清爽透心。
池莲蓬喘着气,听到这声音都觉得气顺了不少,回过头去一看,就见那条路上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珍珠白的锦服,脚上是长筒的棉靴,手中套着一个袖筒,脖子上带着厚厚的墨绿色围巾,头上还带着一个毛皮制的帽子,如瀑的墨发披散在身后,偶尔有那么一缕发丝被风吹拂,扫过面颊,衬得他肌白如雪,唇红齿白。
池莲蓬感叹,好一个如玉般的少年,如此风姿,如此气质,站在那里……真像一个小受啊!
少年见池莲蓬回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耐心的又问了一遍:“姑娘,你可是在找人?”
池莲蓬这下连连点头,看这人自在的态度,应是这府里头的人,否则也该是对此地熟悉的人,抓来问路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是啊,我在找这府里的少爷沈洛,你看见他了吗?我不跟他去看假山,他就跟我怄气,然后跑了。就是一个个头这么大,”池莲蓬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沈洛的身高,“长得挺可爱的男孩子,哦,对了,他身上还披着一身青绿色的小披风。”
少年听她这般描述,就知道她要找的是什么人,抽出自己塞在袖筒里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点红润,在空中向另外一边一指:“你要找的人,应该在那边的假山那。从这里往你身后的路走,然后拐想左边的路,然后……”少年细致的给她讲解着如何过去,说完将手指收回袖筒时,手上已经泛起了苍白。
池莲蓬没注意到这个,听完他的话,努力的记忆了一遍,还说了遍出来跟少年确认,少年耐心的给她说了错的地方,池莲蓬快速再说了遍,这回没再错了,池莲蓬就笑了下。
“啊,我记得了,这就过去找。”池莲蓬说着就转身朝少年说的路而去。
少年看着池莲蓬的背影,忽然低下头,抽出手掩着嘴咳嗽了几下,刚咳嗽完,头还没抬起,眼前就出现一个小脑袋瓜子。
“我再来说声谢谢。啊,”池莲蓬说着,低头从自己怀里摸索出一个络子出来,塞到少年的手中,“我看你身上好简单,什么都没有,这个送你,算作你为我指路的答谢。虽然手艺一般,但是带着好歹有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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