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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绕着她,像要把她揉进体内。
“袖珍……我是在做梦吗?”
妈妈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袖珍,袖珍,袖珍……袖珍……申袖珍……”
爸爸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语气慢慢的,沉沉的,像久久的含着一颗糖,始终都不肯放弃回味。
妈妈终于抑制不住,抱住爸爸的肩膀哭得泣不成声。爸爸捧着她的脸,撩起她被雨点泼到的发丝,一点点亲吻她。妈妈一次次想抹掉泪痕,却怎么也抹不干,她跪下来,趴在爸爸腿上,哭得像个任性的小孩。
泪水打湿了我的脸,可是,我心里从没这么甜过。我走过去,伏在妈妈背上安抚她,爸爸俯下身子抱住我和妈妈。他的肩膀,很宽,很温暖,仿佛能撑起一片天。
爸爸没有答应妈妈立刻跟我们回去,纪录片的拍摄已经进行到最后的阶段,我们,都还需要等待。离开的前一天,爸爸把妈妈抱在怀里,大手将她的手指跟自己的十指相扣,紧紧握在胸膛,久久的吻她,似乎要吻到天荒地老。
我站在窗台,看到烟雾已经开始消散,知道这么多年我所企盼的未来,即将变得触手可碰。
爸爸真正回来是在一年多以后,那时他的腿开始恢复知觉。他凭借那部筹拍了六年的零片酬纪录片获得了三十多个奖项,里面至少有十对人物亲吻和拥抱的镜头是在群山的背景下完拍的。
爸爸像是完成了一桩夙愿,对妈妈说:“我带你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永远。”
其实爸爸的等待,不是为了自己的心愿,而是为了曾经的诺言。他既怕我们因为他的身体受到牵连,又怕带给妈妈的未来不足以消除过去的隔阂,所以选择等待。等待一个,足以抵挡过去的未来,等待一个,足以迈向那个未来的时机。
爸爸带着这部收山之作回归了,他功臣身退,带着我们来到了澳大利亚,一个叫堪培拉的城市,在这座城市的郊区落了脚。走的时候,晖叔叔来送我们。他调侃爸爸,爷爷奶奶早就习惯他的消失,可是还会记挂他们的孙子,所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飞过来“骚扰”我们。
外婆跟着我们一起移了民,因为爸爸对她说:“我和袖珍,以后会有很多孩子,您得替我们操操心了。”
果不其然,才来几个月,妈妈就怀上了小迟。
外婆对爸爸说:“我不跟着去怎么能放心?我最了解我这女儿的脾气了,万一她伺机报复你怎么办?”嗯,外婆身体还很硬朗,嘴巴也很硬朗。
我的爸爸妈妈,关系还是怪怪的,就像刚才,咳咳……
“袖珍,我毛巾忘了拿了。”爸爸朝浴室门外喊。
妈妈开条门缝把毛巾递过去。
“过来点。”爸爸说。
“……”
“再过来点。”
“啊……!”“噗通”一声,妈妈大概是掉进水里了,她惊慌失措的问:“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压到你?疼不疼?”
“算了算了,既然都湿了,先别出去,给我擦擦背。”
“哦……”
浴室里传来水的声音,啪嗒啪嗒,还有,妈妈帮爸爸搓背的声音。
“袖珍,你怎么都不叫我?”
“……叫什么?”
“你觉得我想听哪个?”
“老公?”
“差不多。”
“孩子他爸?”
“差不多。”
“天天他爸?”
“差不多。”
“小迟她爸?”
爸爸轻叹口气,动作大概是,摇头。
“华天修,你别欺人太甚啊!”
妈妈话音未落,水里又是一阵闹腾,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只有鼻息哼出气息的声音。最后爸爸嘬了妈妈一口,用命令的语气问:“叫不叫?”他的语气不乏温柔。
“天修哥……”
“再叫一遍。”
“天修哥。”
“再叫一遍。”
“天修哥。”
“哈哈哈……再叫一遍。”
我几乎都能看到爸爸此时的脸上,一定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了。
“天修哥……”
“再叫一遍。”爸爸的声音变得很温和。
“天修哥……”
妈妈的声音变成低低的呢喃,浴室里渐渐沉静,只有偶尔发出拧毛巾的声音。大概又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爸爸坐在轮椅上,妈妈蜷着两条腿坐在爸爸怀里,身上裹着浴袍,头倚在爸爸肩上,样子像是睡着了。
我过去要帮爸爸接过妈妈,却被他拒绝了。我前几年开始已经比妈妈高了,爸爸给我请私人教练,让我练就了一身好体力,可是,好像还没有派上过什么用场。
爸爸竖起手指示意我小声点,双手圈住妈妈的身子,将她环抱住,在我的搀扶下腿慢慢站稳,然后朝卧室走去。
他一步一步,走的不快,却很稳当。妈妈低哼一声,脑袋往爸爸胸膛磨了磨,长长的刘海垂在她脸上。爸爸低头,用下巴撩起她的发丝,脸在她脸颊上轻轻蹭了蹭,就像蹭小迟那样,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我想终有一天爸爸可以恢复得很好,因为,我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妈妈,折磨他的方法太多了。
如若触及,我想我慢慢理解妈妈为什么说这个词更像在说她和爸爸了。爸爸不在的时候,她从生活的点点滴滴触及他的影子,爸爸在的时候,两个人的爱恋触手就能及,却又若即若离。
缘分有两种,她和爸爸属于第一种,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关系将两个人牵绊,注定一世难以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