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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飞拊掌微笑,道:“好了!白掌门侠义为先,做出如此牺牲,让人感佩。秦姑娘,小胡兄弟,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么?”
两人都摇头,道:“没了。”
听见白娴果真起誓,秦苏绷着的心才倏然一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么?六年来时时悬心、寝不解衣的日子真的结束了?从今天起,她有了八年的安宁。玉女峰停止了对她的追杀,她可以回到以前心无所虑的日子了?
可是,她还能回得去么?
秦苏有些茫然,今日发生之事,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入庄来,本只想找到金角麒麟打听师傅的下落,可是峰回路转,事情一桩一桩的出现,发展下来,竟无意中得到这样的结果,玉女峰要承诺放弃对他们的追杀。
这应当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吧,可是秦苏却没能因此就高兴起来。本应属于她的安宁日子,竟然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争取到,这让秦苏心里感到悲哀。
白娴注意到她的神色,向前走近两步,却见两人都同时抬头看她,脸上生起提防之意。
玉女峰掌门叹了口气。
“秦师妹,十几年前,你我同在恩师手下学艺,谁会想到今日这样的情形?那时候手足相亲,互敬互爱,是怎样惬意舒心的日子,唉,今日……却变得比陌路之人还不如,非要生死相向,我心里真的很难过。但凡还有一点办法,我绝不会希望看见今天这一幕……这造化弄人之深,实在叫人心寒。”
秦苏茫然的心里,瞬时又被刚硬填满了,她冷冷说道:“有的人私心过重,为求目的不择手段,欺师灭祖,杀害同门,所以才造成今日局面,关造化什么事情。”
白娴道:“秦师妹,我们就不能好好说会话么?争了这么多年,我早就觉得疲累了,姊妹变仇讎,这实是一件哀事。若是你我之间的恩怨还有化解的可能,我说什么也要换取过来……可是没有法子,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今日难得有这么多前辈出面调解,我们就不能暂时忘掉那些是非,说说姊妹的情谊么。”
秦苏冷笑道:“姊妹情谊?当初你在光州向我出手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姊妹情谊,你杀害蓝师妹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姊妹情谊?”
白娴摇摇头,低声道:“你仍旧拿这些事来污蔑我。秦师妹,你变得不近情理了。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在山上的时候,你性情温柔,姊妹们谁不夸你随和,好相处?可是自从你认识了圣手小青龙,你就不再是从前的秦苏了。当初师傅那么苦口婆心的劝告你,你却干脆叛出玉女峰,唉,师妹,你怎么变成这样?”
秦苏咬牙道:“以前我是傻,什么都相信你,所以任由你摆布,被你的诡计害到今日地步。只可惜了蓝师妹,只因看到……”
白娴打断她的话,愠道:“够了!蓝师妹因你而死,你还一而再的推到我身上,你觉得这样有用么?难道你心里一丝一毫都不觉得歉疚?”
秦苏气得浑身都发抖起来,她几曾见到过这样红口白牙翻覆事实的人物!她死死的盯着白娴,一时怒极而忘言。
白娴缓了下口气,道:“算了,你变成这样,想也听不进我说的话。我不想跟你再作这些口舌之争,是非曲直,自有天下英雄明眼判断。我只说,这八年里面,你们好自为之吧,不要再作些令人憎恨的事情。我答应了众位前辈的要求,这八年时间里,就不会再追寻你们的踪迹。”
秦苏气极而笑:“那我多谢你了!”
白娴恍如未闻,皱起眉头,似乎在想心事,沉默了片刻,才又轻轻说道:“江湖是非之地,既然人在其中,总难免做些自己不情愿作的事情,秦师妹,纵然我不愿与你为敌,可是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法子,为了玉女峰的将来,我不能放任你们不管。但现在先不谈这些,我已经发誓放过你们,你就先把符咒交给道长吧,外面那么多人正在受苦呢,早一刻让他们服下符水,也让他们早一刻心安,你心中恨的是我,跟众位英雄可没有什么关系。”
听完白娴这句话,凌飞等人绷着的脸都不由得一松。眼见师姊妹两个说起恩怨,逐渐要口角起来,众人都不免有些担心,只怕白娴一句话不对,惹恼了秦苏,再让秦苏变卦不肯交符,那就糟糕了。亏得白娴心中还记挂着这件事。
秦苏心中怒极,这白娴就惯会施这些虚恩假惠收买人心。她发觉自己似乎又上白娴的当了,白娴从一开始就用言语激怒她,牵住她的情绪,让她一心放在仇恨上而暂忘了交符。然后等玉女峰掌门这轻轻两句话一说,众人的感激已全然转向。
只是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她生气了,看见凌飞身后的两个蜀山弟子走上前来施礼,道:“有劳秦姑娘。”秦苏只得恨恨的瞪着白娴,从怀中取出定神符交给他们。
凌飞接到符咒,脸色顿时霁和。对秦苏和胡炭说道:“秦姑娘,小胡兄弟伤势未愈,你们就在赵家庄休息几日吧,稍后让花姑和大师再好好看看,可别留下什么后症,然后等此间事情了了,我们再设宴向你们致谢。”说完,招手叫过一名赵家庄弟子,吩咐他带秦苏和胡炭到偏房休息。
“小胡兄弟等等……”五花娘子却叫住了胡炭,一边对凌飞说道:“符咒给我吧,我先看看药性如何。”她还是不大放心,虽然有刘振麾和秦苏的证言,可是没有亲自验证定神符的克虫之效,她心里还是没有底。群豪这时纷纷起座,他们要到前院把消息告诉众人,安抚群情。
“这符咒没有什么特别的使用方法吧?”五花娘子问胡炭。符法之道千千万万,绝大多数的符法是只凭施术者的灵气便可激活生效的,但也有一些特殊用途的符咒,必须用血、用水、火、土,甚或是一些奇怪的物件来做媒激活,才获得更强的效力。五花娘子虽然亲见了秦苏给胡炭治伤,但她实在分辨不出定神符的来历,只怕定神符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禁忌,所以有此谨慎一问。
胡炭看着凌飞把一叠黄符交到五花娘子手中,微笑道:“没什么特别用法,和普通符咒一样。”他说话之间,眼角余光仍然瞟向白娴,留意着玉女峰掌门的一举一动。虽然白娴已经发过誓不再向两人动手,之前也向刘振麾提出要求,似乎也验证了这正是她装腔作势出去商议的真正目的,减去了胡炭不少疑虑。
可是……少年还是不相信白娴就只有这些动作,他心里仍余着些微的不安。
眼见着六七人已经快步走出厅外,玉女峰掌门却没有马上离去的打算,她恬静的微笑着,跟愤怒的秦苏对视,浑不受秦苏的情绪影响。曲妙兰站在她身边,也是一丝情绪波动也没有。
“她怎么还不走?”胡炭心中暗暗猜疑。
这时五花娘子正在点头说话:“按照刘大侠的说法,这二百张定神符用来驱蛊应该是足够了,我们发现得早,中蛊的人应该不是很多。不过我们还是稳妥些好,要是这二百张仍旧不够,我们希望你再画一些出来,却不知你每日可以画出几张?”说话间从怀里拿出了那个培着龙血的研碟,分开油纸。
“如果材料备足,一天内可以画二十六七张吧,再多效果就不好了。”胡炭答道。便在这时,他看见白娴轻轻移动脚步,向秦苏走近过去。少年悚然一惊。
“秦师妹,这下可遂你的愿了。”白娴的声音极轻,若非胡炭耳力极佳,又时时留意着她,只怕也听不到。
“不过你别高兴,玉女峰历代叛徒,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你也知道。”白娴说完话,脸上泛起温柔的微笑,同时身子微微一倾,似乎作了个裣衽的动作。胡炭看见她微抬起细白的右掌,五指微曲略如兰花,轻轻掠过额际,挽起几丝乱发。如花的容颜,衬着皓腕胜雪,细指如玉葱,润泽的指甲片,这真是一个直可如画的情景,美人掠鬓,目幽眉长,不带丝毫烟火气,优雅而恬静。可是,便在此时,一直恼怒着的秦苏的身子却陡然一震,然后,满室众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激烈的气息骤然提聚起来,瞬间爆发,同时还伴着秦苏狂怒的厉骂:“奸贼!”
“蓬!”玉女峰弃徒这满含劲力的一掌,端端正正的打在白娴肩头。气浪一重重的向外扩散,灯火明暗,厅堂中响起了雷鸣般的空气爆裂声。虽然受三纲禁手反噬所限,秦苏的功力已经大不如前,可是经这几年的调养,她此时仍旧恢复到了先前的五成功力。这样蓄满劲气的一掌,仍足有裂石之威。
时起仓促,谁又来得及拦护?白娴也只来得及护起一层薄薄的气壁挡在身前,狂暴的掌力便已经透肩而入,满堂人只听见玉女峰掌门痛哼一声,整个人如脱线风筝般跌飞出去。
“姑姑!?”
“掌门!”
胡炭和曲妙兰同时大惊失色。胡炭快速向秦苏跑去,他心里全被惊诧填满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姑姑竟然会向白娴动手?这是白娴的诡计么?可为什么反而是白娴受伤?顷刻之间,他在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却得不到答案。
曲妙兰来不及去扶起白娴,看见掌门受伤,她的眼睛登时红了,怒目瞪向秦苏,叱道:“你这个叛徒好不阴险!诓得掌门放过你,你却出手偷袭!”说话间右掌快速探出,曲指成爪,爪心笼向秦苏胸口。
“住手!”胡炭瞋目大喝。在这刹那间,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心中一片雪亮!
原来这才是白娴的后招!
当真阴毒的机谋!难怪她先前发誓时留了话,说玉女峰弟子自保时可以动手。难怪她要出去跟弟子商议,还讨论了那么久。好一招苦肉之计!她果然是不肯就这样放过姑姑!
一定是刚才那一刻间发生了些什么。若不然,姑姑绝不会突然攻击白娴的。胡炭心中有些发寒,他明明已经千般小心了,可是白娴仍旧可以在他眼皮底下使阴谋而令他无所知觉,这玉女峰掌门的心计实在太可怕了。
四步。
胡炭与秦苏之间,只有四步距离,可是这短短的四步,竟然如此遥远,还没等到他奔近,曲妙兰的招式已经发动了。胡炭目眦欲裂,隔远发力,向曲妙兰递出招式,只盼能干扰她一下,能延缓曲妙兰的出手。
“啪嚓嚓!”那柔若无骨的五指之间,发出了巨大的令人心悸的雷电之响,蓝白的电光从皮肤下跳跃出来,在她指隙耀动。事情发生得太过突兀,周围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而曲妙兰的行动也实在太快,从伸掌到出招,也不过短短一瞬。
所以没有任何阻拦,那一柱缭绕着蓝色电光的气剑便如惊龙出海,笔直的刺向秦苏的心脏,这是一击夺命的招式!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秦苏这一下就必死无疑了。
满堂众人,包括凌飞、宏愿、叶蘅,每一个人都看见了秦苏向白娴动手,先把白娴击伤,而曲妙兰心伤掌门,因愤反击,若是因此把秦苏杀死了,也是合情合理的,没人能责怪白娴什么的。毕竟,她和曲妙兰没有破誓。
如果秦苏死了,那么这一切,就将以这样的结论留在众人心中。
好在,跟在秦苏身边的是个多疑的少年。
更好在,这个多疑的少年习惯于未雨绸缪,善于从微小的征兆中察觉危机,并小心作下布置。
“嘶啦!”凝聚的气剑划破空气,发出布匹撕裂般的声响。那一条细长的霜带刹那间耀出了比烛火明亮无数倍的光华,秦苏仓促出手过后,劲力初失,此时再难聚起哪怕丁点法力护身,只能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雪白的光带穿胸而来。
便在每一个人都认为气剑将把秦苏一穿而过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啪!”先是秦苏裙裾上一粒不知何时粘上去的米粒般的物事爆成粉尘。这是一个微小到几乎无人察觉的变故。
脆松石,也称震荡石,江湖中多有好事者拿来玩闹唬人,或是布设障眼术行骗。这些石头质地极脆,如同鱼卵一般结着薄薄一层外壁。它像阳结石一样,生在阳旺之所,但是蓄气之能差了许多,只可积蓄细微的阳力,因其外壁极薄,又附有阳气,所以对人的法力灵气感应敏锐之极,一旦隔身感应人的法力,只要范围内的强度够大,石头便会因共鸣而震爆。
这石头虽然少见,却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事,而这些特性虽然好玩,但既无益于伤人,亦无益于自保,所以一般也没有什么人看重它。
然而,在某一领域,它却是方家心中的无价之宝!脆松石可以积蓄施术者传输的灵气,这是甄别不同人功法的关键,而且,石头爆破时逸散出的些微阳气,就可以打破经过精心布置的阴阳平衡。
这意味着什么?
阵法之媒!
“咯!”秦苏身前身后,脚下的青石砖有几个地方微微骨突出来。
如同机括激活了,几乎便在同时,更大的变化出现了,只“轰隆!”一声巨震,如山石之倾倒,房间里面飚起了狂风!秦苏身前身后,无数石砖崩飞,尘土飞扬,碎泥如雨向四面抛洒,“啪啪啪啪!”的急声若雨打芭蕉,瞬间便染黑了三面白墙,而蹊跷的是,任凭外围崩石裂土,嘈如江潮,但秦苏身周两步方圆内,地上的石板却纹丝不动,石面上微尘不起,只是每隔半肘距离,青石板上便无声旋裂出一个人掌大小的蛛网状裂痕,这些裂痕前后连接,环成一个大圆,正好将刚才秦苏胡炭所站的位置围成一圈。
胡炭先前在地上胡写乱画的痕迹这时也显出了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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