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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坐在雪地里,跟一尊木塑也似。雷闳瞧见师傅板成乌木八仙桌一般的脸色,知道师傅的心情。估计是听见几个门派都教出如此出色的弟子,自己跟人比起来就未免逊色很多,师傅的好胜心受到挫折了。他说道:“师傅,我给你丢脸啦。不过你也别生气,论年龄和成就我是比不上人家,刚才那几个人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不过照我看,他们还不是最拔尖的,还有一个人的表现比他们抢眼得多,他年纪可比宋必图还小呢。” 秦苏和胡炭听说,心里都是一跳。胡炭意识到雷闳说的可能是自己,不禁脸上发热,心怦怦跳着,又是期待,又是欢喜,隐隐的又觉得有些无法相信。 那边疯禅师已经忍不住睁开眼来,胡须抖动,怒道:“又有什么小妖怪!?你不能一口气说完!” 雷闳不敢跟师傅卖关子,笑着朝胡炭一指:“就是这位喧兄弟了。” 疯禅师楞了一下,仔细去打量胡炭,才不过一会,便怒冲冲的拿眼睛去瞪雷闳:“他娘的,你在消遣老子?这小娃娃有多大大本事我瞧不出来?功力如此低微,你说他……他……咦!咦!”和尚忽然惊咦起来,一展身挺直起腰,伸手抚摸着后背的伤处,满脸的不可置信。原来刚才一拧身之下,他发觉几日来一直折磨自己的伤病竟然已痊愈了大半! 而在此前,他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刚刚吃了小娃娃画的一张疗伤符咒。 难道说,这全是那张符咒的功劳?! 这许头真的会画符? 疯禅师吃惊的望着胡炭,此时满心里都是疑问,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在江湖上滚打了这么多年,又是好战斗狠之性,说是天天跟伤药打交道也毫不为过。但以他的见识,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立等可愈的神奇符咒。药王镇查家的七日符号称天下第一治伤符,让天下无数江湖客趋之若鹜,那也是需要七日方可愈病,跟小娃娃的符咒比起来,简直就是瓦狗与金鸡的区别。 “你这是什么符咒?”和尚咽了口唾沫问道,双目炯炯放光,他这时候想起来了,刚才雷闳介绍时曾说过凌飞也对这个小童赞不绝口。这可不是玩笑话!掌握有这样一手符术,可说是行走在人间的妙手菩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个门派愿意奉这小娃娃为座上贵宾。 “定神符。”胡炭笑着回答,满心里都是骄傲。他此时还沉浸在雷闳的夸赞之评里。原来在雷叔叔眼里,他并不比宋必图差,甚至还犹有胜之。 “我不比宋必图差!我也不比邢人万差!”胡炭悄悄握紧了拳头,微微昂起脸去看秦苏,眼里分明闪动着光彩。 先不提胡炭此时心潮起伏,那边雷闳早就料到师傅必定会有如此反应,憨笑着还在说:“师傅,你瞧着他功力低微,这是没错,不过喧兄弟就只凭着这点低微功力,在赵家庄里出了好大一次风头呢,十几个成名豪杰围追堵截他,都被他耍得团团转。你可见过有这样本事的孝子么?”他毫无意外的看到了师傅投来的询问目光,便又把胡炭大闹赵家庄的事迹捡精彩处道了出来。然后又说到前夜里胡炭如何布设白虎吞舟大阵,联合众人之力对抗谢护法,从深夜至晨晓直到转危为安的经过。 “喧兄弟今年才刚九岁,可是你瞧瞧,定神符,阵术,还有那个塑魄法,哪一样拿出来不是傲人手段?又有这样的灵巧心思,这样不服输的性子,他要是有名师教导,过得几年,什么宋必图邢人万,还不是只有在他后面提鞋的份。” 疯禅师皱起眉头,问道:“你们怎么又惹上罗门教了?还有夕照山的妖怪?”却也不怎么在意。他细细的打量着胡炭,忽然伸出手掌,说道:“小娃娃,来让我瞧瞧你的脉象。”胡炭点点头,把手臂伸出去让和尚握住了。 疯禅师捻着胡炭的脉门,闭目去感受小童体内状况。这时其余众人都安静下来,屏住气息等待疯禅师的答案。胡炭和秦苏此时都已经明白了雷闳的想法,在心里暗暗感激。这外表粗豪的汉子其实有着跟形貌完全不相称的细腻心思,他在赵家庄见过秦苏求告凌飞想要让胡炭拜入蜀山的一幕情景,又亲见了秦苏和白娴的冲突,加上一路来所见所闻,他已经隐约猜测到了姑侄二人当前的困境。所以,壮汉才会这般不遗余力的在师傅面前夸赞胡炭。 他是想让疯禅师收下胡炭做徒弟!难怪这一路来,任凭胡炭一直称他做雷叔叔,他都没改过口,一直叫胡炭‘喧兄弟。’ 疯禅师当然是个很好的师傅,他不靠什么门派背景,只凭自己修行便拼得一份可与凌飞等人比肩的名头,能力见识自非常人所能及。又教出了雷闳这样一个名满江湖的徒弟,可见教导能力也是不差的。而对于峡谷中雷闳敢单人对抗谢护法,崖上崖下数度解救危局,秦苏和胡炭都是感佩在心印象深刻。如果胡炭能够得到这等名师教授,那么几年之后,达到宋必图邢人万那样的成就也未必是不可期之事。 胡炭和秦苏满怀忐忑。都感觉到了胸腔里一颗心快速的怦动。经过峡谷一役,姑侄二人都已经明白,他们在赵家庄里跟玉女峰争来的八年安宁又已经成为泡影了。胡炭闹出的风波太大,此时暗地里不知道多少有心人正把目光盯到小童身上,姑侄二人但只有一着不慎,前日里坎察身死魂消的情景就有可能再次重演。 面对这样的局面,胡炭和秦苏都对提升能力生出前所未有的迫切渴望。两个人都不愿再去经历一次前日那样只能闭目等死的可悲境遇。 片刻后,在姑侄二人满怀期望的目光中,疯禅师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与少年所期待的不同,老僧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满意或欢喜的神色,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小童,闭口不置一言。 “师傅,喧兄弟的根骨还不差吧?”雷闳也发觉了师傅的异样,连忙问道。 疯禅师摇了摇头,又把手搭上胡炭的手腕,不过这一次探查的时间却短得多,不过片刻,他就把手放下了,睁目看着胡炭,眼睛里复杂的神情让胡炭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 “大师,炭儿的经脉难道有不对的地方么?”秦苏强笑着问道。 “他小时候受过很重的伤。”疯禅师道,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置以一词。“受很重的伤又怎样?他现在不是好了么?”雷闳追问道,他有些未明所以,若说受伤,他跟师傅受的伤还少么?大伤小伤致命伤,那一年不挨上几次? 疯禅师没有回答,似乎对徒弟的疑问恍若未闻,他的眉头紧皱着,目光盯着地面,显然心中有个念头让他颇费思量。就在疯禅师沉吟未决之际,胡炭的心情已经跌落到了谷底。他已经从和尚的神情中判断出了一些事情,就是他的资质根骨并不是自己期望的那样完美,如此说来,他的那些抱负,甚么跟宋必图邢人万江湖争锋,甚么荣耀门楣为父亲正名,岂不只是跟痴人说梦一般,徒惹人笑谈。 雷闳奇怪的看着沉吟的师傅,又转头看看突然情绪低落的胡炭,有些弄不明白状况。正疑惑间,忽然听到东北方向传来动静,忙把身子倾侧过去,支耳细听。 “师傅!那边有动静,不是狐妖来了吧?” “是临近村镇出来围猎的富家子弟。”疯禅师这时已经回过神来,随口便说道。他的功力远强过徒弟,耳目自比雷闳灵敏,雷闳只不过才听到隐隐约约的声响,他已经从杂乱的马蹄声和唤鹰的唿哨判断出了那些人的来历。 “走吧,这里不能多呆。”和尚站起身来,拍了拍僧袍上的雪,道:“咱们往颖昌府去吧,找点吃的,我可是饿了两天了。”一行人辨了方向,便向北方行去。出林时雷闳问道:“师傅,那狐妖咱们不管了?” 疯禅师道:“他们还会追来的。”雷闳喜道:“那正好!”他听师傅说男妖的实力与师傅在伯仲之间,狐狸却又更差一筹,对两只妖怪的忌惮便一扫而空。心想凭着自己一行四人的实力,难道还对付不了两只妖怪?到时师傅硬抗住男妖,他牵制住女妖,让胡炭在外面机动布阵,不怕找不回师傅被打伤的场子。 与逸兴遄飞的雷闳不同,胡炭和秦苏二人这时却有些沉默。秦苏已经约略猜到胡炭突然变得消沉的原因,只是疯禅师并没有把话说透,她也还怀着希望。一路上几次想要开口询问细详,可是见到和尚一脸凝重自顾赶路的神色,却又不方便开口。疯禅师此时显然也正在为某个问题烦恼,神思不属的,几度沉吟,目光都投到胡炭身上去打量,似乎所虑之事正关乎这个少年。(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