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不平和愤怒之感,是每个受到挫折的人都会生出来的。先不说查飞衡此刻委屈无比,江宁府巍巍大城,往来人众成千上万,正所谓人闲嘴杂,磕绊必多,城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因邻里不睦买卖不公所愿不偿所欲不遂也正心怀怨气,怒发如狂。
就中还有一个,姓路名通,此刻也正在城镇西郊的一处房舍里破口大骂:“臭小娘!死婊子!杀千刀的狗歪货!”声音嘶哑,直如公鸡之吊嗓,破锣之频敲。只是这房子住得偏僻,临近也没有别的人家居住,所以尽管路通叫的惊天动地,居然也没人来一查究竟。
望房子里面看去,只见一个精瘦的汉子赤裸上身伏在条案上,年约四五十,满面乖戾之色,薄薄一层头发,黄白掺半,小小的发髻已经散了,纷乱垂落到额前。他就是路通,江宁府人称“快无影”的。身上也不知被谁打伤了,惨白瘦削的后背上,有三处结痂的伤痕,如同三条大蚯蚓横趴在他身上一般。
一个胖壮的黑汉坐在路通身边,给他涂抹金疮药膏。胖汉手掌粗厚,有如蒲扇一般,抹药动作实在说不上是温柔细致,一推一揉之间,便跟一把钝重的钢刀刮过皮肉相似,路通只疼得浑身绷直,嘶嘶抽气,眼睛瞪得直要挣破眼眶掉落出来。
“啊——!马爪你***……啊——!你就不能轻点儿?!”让那胖汉触动到伤口,路通声嘶力竭惨叫起来,一边痛骂那汉子。“你手上长刀子了……哎哟!我说轻点儿……你***……啊……啊——!疼!疼!好了好了不搽了!狗贼……我看你是成心要我的老命!”
马爪面上怒色一现而隐,眼神中颇有不屑之意。可是路通伏着身子,全然看不见。他有气没力的呻吟着,一边断断续续的仍在责怪马爪:“脑壳里……缺筋……呼呼,光长个子。不长……心眼……也不知你娘怎么把你生成这样……”
马爪也不与他辩驳,简单收拾了一下药物,面沉如水,问道:“首领,还有别的事么?要不我就先走了。”路通看也没看一眼,胳膊挥了一下,示意他可以滚蛋走人了。等到马爪昂然走出,快到门口了,路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把马爪叫住了,恶狠狠说道:“你把狗头这骗子给我叫来……他妈地,他给我的钢筋铁骨符一点用处都没有,老子要找他算账。”
马爪没吭声,也不转头回来,静默听了吩咐,便直直出门去了。顿饭功夫后,狗头就被传唤来了。这是个瘦如竹竿的汉子,枯槁黢黑,偏生还喜欢穿着翠绿袍子,勒着鲜红腰带,鹅黄的领了将他一张长脸衬得如同被墨汁染过了一般。
绸袍色彩斑斓,光鲜灿烂,可是穿在他身上,却是一点也抬不起气势。看来便似花叶丛里裹着一根木炭,格格不入之至。
狗头一路小跑进门来,便半躬腰身堆笑道:“首领你叫我?”
路通乜了他一眼,喝道:“你!”狗头赶紧哈腰,赔笑道:“是是是,是我。”
“你***。”路通骂了一句,怒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喝花酒抱粉头,该你干地活儿一点都不上心,你给我的那些破纸符咒算什么玩意儿?你看你看!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指点着自己身上的几处伤口。怒目瞪向狗头:“老子让人给打成了血袋子,全是你这狗贼干的好事!”
狗头愁眉苦脸。一时答不出话来,只想:“爷爷……我的符咒不灵,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这……这怎么能怪到我身上来。”狗头是一众盗贼伙中的军师,早年学过一些粗浅法术,很得路通重用。时常绘些甚么神疗符,飞快符,大力符,钢筋铁骨符来让众贼服用,偶尔也有点用处,只是功效不大。
眼下听了路通责怪,狗头也无可奈何,知道首领在外受挫,又准备迁怒于人了。
路通骂道:“我看你们一大帮子,全都是装饭的桶货!是不是都巴着老子快点死掉,好分我钱财?他***,老子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不如趁早散了,你们赶紧夹尾巴滚出去自己找食吃!”狗头默声不语,面上一副虚心领教的表情,然而心中情思悠悠,却早已转到散花楼相好的姑娘身上了。
路通兀自絮絮叨叨,口沫横飞责骂,历数自己三四年来如何劳苦功高,接过首领职责之后,不论风霜雨雪都要外出寻钱,辛苦无比。而手下众贼又如何好吃懒做,技艺差劲,无能之极,大事小事全让全一人操心。
这些话,狗头早就能够倒背如流了。此刻听训,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可是面上地恭敬功夫却仍做足了,不时“是是是”的应上一句,让路通怒火得渲。
正训责之间,门外沓沓声响,一个满面精干的盗贼急冲冲跑进门来,路通住了口,两人一起向来人看去。那盗贼年纪尚轻,向着路通施了礼,道:“首领,你要找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
路通眉毛一扬,忙撑起身子,急问:“好!她躲在什么地方?”
那盗贼道:“就在城郊的慈音庵里,她好像还带着一个同伙。”
“同伙?!”路通咬牙切齿,恶狠狠说道:“哼!管她是不是有同伙!惹到老子了,就算把天王老子带在身边也不成!割了老子四刀,我要一刀一刀补回来!狗头,你给我把牛喷香叫来,咱们今晚上要干活!”
狗头两眼放光,也不知心中盘算什么,兴高采烈出门去了。路通仍沉在仇恨之中,想象着晚上怎么逮到那个恶女人,怎样把前几日地仇一一报还到她身上。心中想着痛快,面上便忍不住露出微笑,口中叽叽咯咯,发出小公鸡打鸣般急促的声响。
※※※
江宁府南郊,慈音庵。
秦苏正在喂胡不为喝汤。房间里充满了浓重地炖萝卜气味,出家人聚集之地,戒见荤腥之物,秦苏无可奈何,只得随她们吃素。十天一只吃青菜萝卜,脸都饿成菜色了,秦苏不替自己烦恼,却很心疼胡不为。
此时胡炭仍然渺无消息。每每想起那个小童叫自己:“姑姑!”的模样,秦苏就觉得心口发疼。一年多的相处,江湖奔波路长。她在心里早把胡炭看成是自己地亲孩儿了。可是……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秦苏找遍江宁府的大街小巷,问了成百上千路人,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胡不为‘呃’的打个逆嗝。萝卜是通气之物,对他身子有益。秦苏用手轻轻擦去他嘴边的汤水,低声道:“胡大哥,你再吃些,身子就好了。”她忍住酸楚,看胡不为眼眶深陷的脸。多日来奔波找人,她又把胡不为冷落了,常常一天才作一顿饭喂他,晚上回到庵中,总看见胡不为饿得喉头滚动……可怜他说不出话,又不能行动。饿了也只能干忍着。
夹了满满一筷萝卜,放到他嘴边。胡不为张口就含住了,也不知咀嚼,抽舌顿喉,将食物都吞下肚去。
已经是晚间了,尼姑们大多已经睡觉。秦苏和胡不为寄宿在偏殿中,一个小铜壶正在咕咕冒气,里面是秦苏炖地萝卜块,这就是他们地晚饭。
偏殿也不算小,只是由于庙宇香烟不盛,这偏殿也没有经费来翻新。大红的立柱都斑驳失色了,破旧发黑的大幅幔布从梁上垂落。将青铜油灯微弱的光线遮挡住了,堂中大片地方都隐在阴影之中。一尊不知是什么佛的泥像端坐正堂,布满灰尘。他面前的供案上,摆着几副香油果品。
佛在微笑,细长的眼睛满蕴慈悲,看着偏殿墙处的两人,似乎对他们的苦难都了然于胸。
这个世界的苦难,总是一样的吧。生不能遂其欲,死不能舍其情。每一个生命莫不如此。佛眼看世界,千万年来,这天下又何曾有过始终遂意的人和兽呢?得者欲更得,失者不甘其失,芸芸众生只能看到身前身后的短浅之物,为了一点虚无的东西纷争杀伐,生出许多变数来。
轮回六道,人间道正是欲望之道,只教他们心中的欲望消除不去,那人间的苦难仍还要继续下去,无休无止。
幽灯黯淡,那两个还在五行中挣扎的人没有佛地眼睛,看不穿这迷障。
“胡大哥,我还没有找到炭儿的下落……”秦苏喂给胡不为的一口萝卜,垂下眼睛低声道。似乎胡不为还听得见她说的话,还会责备她一般。
“我找遍了每一个地方,可就是找不着。”她的话中有些茫然,更多的却是担忧。这么多日子不见,小胡炭究竟去了哪里呢?只怕被人拐了去,说不定让人天天打骂,甚至杀掉……秦苏心一慌,脑袋急摆,赶紧要把这些可怕念头都抛掉,连连劝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炭儿那么可爱,谁会忍心对他下毒手?”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