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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形,猛闻一阵奇香扑鼻,接着脑袋一晕,似乎一只手从脑后抱来,勒住额头脑门,封住她眼睛一般。正大骇之际,渐渐的十个指头也变得麻木了。

    “迷香!有人偷袭!”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面前不动如山的胡不为‘咕咚’一声斜栽在地,秦苏大惊猛跳,哪知腿脚不听使唤,一站起又跌下。听得房外一阵欢呼,有人道:“好了!这两个狗贼终于倒了!”接着有人桀桀阴笑,声音颇为熟悉,听他说道:“大功告成!哈哈哈哈,他妈的,惹到老子就没好果子吃!今天要让这臭小娘知道,太岁头上动土会有怎样的后果!”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响,六七个人鱼贯走了进来,当前一人又矮又瘦,眉吊三角,满面凶戾之色,却是不识。

    “知道我是谁吗?”路通得意洋洋,问秦苏。

    秦苏不答,目光从众贼脸上一一扫过去,只见到几张陌生的脸庞和猥琐躲闪的眼神。“莫不是,这些人跟炭儿失踪有关系?”秦苏心中想到。自己到江宁府这么久,也没惹过什么仇家,这人为何这样憎恶的看着自己?

    胸口的灵珠传出冰凉之意。一条凉线如同细针般,穿行于血脉之间,所到之处,麻痹尽解,只须再过得片刻,身上的麻软就该尽数解除掉了。秦苏假作无异,盯着路通说道:“阁下是什么人?小女子与众位无怨无仇,你们为何用迷香暗算于我?”

    “无怨无仇?”路通哈哈大笑起来,笑毕,恶狠狠说道:“那天晚上你砍了老子四刀,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他指着自己的脚,“老子待在床上休养好几天,疼得睡不着觉,这全是拜你所赐,你还说无怨无仇?”

    秦苏猛然醒悟:“这人原来便是那夜偷走钱袋的青衣飞贼!”难怪声音听着这么熟悉。好家伙,自己没去找他,他倒先抢上门来了,这贼胆子也太大了。

    心中又惊又怒。想来今日如此局面,都是这个恶贼害的,若不是他,炭儿怎么会失踪不见?自己和胡大哥又怎么落魄潦倒。寄身于这个小尼庵,每日吃着萝卜青菜?一时恶从心生,眼中便透出恨意来:“原来是你!你偷走了我的钱袋,居然还敢反咬一口找上门来。恶贼!你当真不要脸!”

    路通面色不变,傲然道:“贼偷东西,本就是天经地义,你自己管不好东西,又赖得谁?天下人千千万万,为何我不偷别人,却只偷你?”他倒忘了,既然贼偷东西是天经地义。那苦主发现被窃,继而把贼打伤了,岂不更是天经地义?只是路通本是个极端自私的浑人,决不会想到这一层的。

    众贼听到首领如此辩驳。都哈哈大笑起来。秦苏气得浑身乱颤,只苦于手足麻痹未得尽解,不能立时起来捉住恶贼。当下仍使延缓之策,沉住气,低声道:“你偷走我的钱袋也就罢了。怎么今日又找到这来?难道不怕我再打伤你么?”

    路通尖锐的大笑,回头相顾众手下,指着秦苏道:“你们看你们看!她都成这样了还想再打伤我!哈哈哈哈!”逼近到秦苏身边,狞笑道:“来呀!你来呀!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打。你快动手呀!”秦苏积蓄劲力,瞪着他。缓缓说道:“你别太得意,做事还是小心点好。”

    路通笑道:“小心?要那么小心干吗?”他走上前来。伸手要捏秦苏的下巴:“难道你现在还能咬我不成?”秦苏偏头避让开了,感觉手足血脉已畅通,说道:“可别教我恢复了法力,若不然,你还得再受伤。”

    路通鼓掌笑道:“说的好,多亏你提醒了我,事不宜迟,现在老子要割肉报仇!”伸手从手下盗贼掌中接过一柄利刃,恶狠狠说道:“臭小娘不知死活,他妈的,你砍了老子四刀,我也不多割你的,背后三刀,腿上一刀,全都给我还来!”吩咐众贼:“把她衣裳给我脱了!”

    狗头早等这句话了,斜刺里冲来,第一个跑在当先,两眼放光连说道:“我来我来!这套路我拿手!”禄山之爪急不可耐,迳向秦苏胸口抓去。谁知他的手指还没碰上秦苏的衣裳,只“嘭!”的一声巨响,劲气激荡,万千碎布飞如彩蝶,向殿中四面散去。再看狗头,已被震得衣衫破碎,前胸裸露仰跌数丈外,再也爬不起来。这阵气流当真强劲,满室人一时尽感呼吸不畅,看到空气晃如浮烟,一层层堆叠开,撞上墙壁,发出‘伏伏’的闷响。

    路通大骇,看见秦苏捏着个指剑诀站起,冷冷注视着他,腿都软了,只惊慌大叫:“见鬼啦!见鬼啦!牛喷香你他妈的……这破迷药怎么……”话没说完,秦苏手一扬,一道风刃急速而至,接着膝窝剧痛,再也站立不稳,扑通一下翻倒在地。

    果然又受伤了。不听人言,吃亏眼前,诚不我欺。

    路通心中惊怕欲死,懊悔欲死。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早点下手,先挑断臭小娘的手筋脚筋,那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了。“都是牛喷香这狗东西误事!”路通一腔愤懑无处发泄,拿眼去找造成这个灾难的罪魁祸首,“拿的什么狗屁迷香,把人迷得越来越精神!”一眼扫去,殿中空阔,哪还有那老狐狸的影子了!手下众贼眼见大难临头,早一哄而散了。谁也没耐心留下来陪他这个首领受罪。

    “你这个恶贼,当真欺侮人!”秦苏眼中喷火,慢慢走近。

    “慢来!慢来!”路通慌忙摆手,小眼睛急得要瞪破出来,向着秦苏说道:“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千万包涵,咱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姑娘……我……我姓路的认栽!认栽!以后见着姑娘,咱们先绕路走,决不敢再碰姑娘一根汗毛……”

    “这样就行了?”秦苏看他,虚托着手掌,一团气球便在她掌中慢慢凝聚。路通哪还会不识路数,趴伏下来连连叩头,“前日跟姑娘借的钱,我马上就还,分文不少!姑娘但请放心……”偷眼看见秦苏面上神色不变,赶紧又说道:“姑娘若是银钱不凑手,咱们手上还有一些,与其吃喝浪费掉,还不如拿来孝敬姑娘了。姑娘一看便知是侠义人物,又长的这么漂亮……唉,姓路的瞎了眼。竟然敢偷……偷……借姑娘的钱……当真该死!”说着,啪啪两下,在自己左右脸颊各批了一记。

    破财消灾,此时的路通再也不敢强项。一门心思只想着怎生脱离苦厄。几句话中,又送高帽又是自贬,心想小姑娘到底心软,这一番功夫应当能够奏效。

    果不其然,秦苏看见他这番模样,便再下不去手了,缓缓撤了灵气,喝道:“还有个小孩子呢?你们把他弄哪去了?”

    “小孩子?”路通一怔。一时不明所以,呆呆看着秦苏:“什么小孩子?”

    秦苏柳眉倒竖,喝道:“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小孩儿呢?你们把他藏到什么地方了?你们使这调虎离山的计策,不是为了把他带走么?”路通愁眉苦脸。连声叫屈:“姑娘,没有啊,咱们只是偷钱,也不会偷人。那位小公子是什么模样,我见都没见着!”

    秦苏凝目看他。见老贼急得脑门出汗,果然毫不知情。心中顿时大感失望,气息一泄,缓缓坐倒下来。

    “炭儿。你究竟去哪里了?”她眼中涌出泪水。“难道你真的遭遇不测了么?”

    胡炭在哭。哭得声嘶力竭,满院里只听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老头儿一脸烦恼。负手在门外转着圈子。

    “江州呢?他怎么还没来?”见一个下人从曲廊那边跑来,老头儿赶紧喝问道。

    “回老爷话。少爷没在房里,说是一早又出门去了。”

    “啪!”的一声响,老人一掌拍在身边的栏杆上,精致的护栏立时劈开了一个缺口。“这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带个哭闹精回来却又撒手不管!等他回来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房中小童哭声陡高而顿消,便似突然被人掐住脖子一般,老头儿吃了一惊,忙道:“快去看看!他怎么了!”未几,胡炭带咳嗽的哭泣才又传了过来,原来是背过气去了。

    “冤孽!冤孽!”老头儿唉声叹气,转头看看庭中,三个徒弟正排成一排眼巴巴等他授课。可是眼下心情烦乱,却哪有心思来教授经文?胡炭的哭喊时高时低,时急时缓,就如同一把锯子般,折磨人心神。常在你跟着他渐低的哭泣回复情绪时,一声高叫,让你又把心提到嗓子口。便如一个技艺高超偏又喜欢恶作剧的戏子,让人的心情随他调门忽上忽下,不得平复。

    “罢了!你们先自行练习。”老头儿停住了不知绕过多少圈的脚步,说道。三个弟子齐声应答,自己到庭中温习法术去了。老头儿在房门前停住了,听胡炭在里吵着要姑姑,止不住摇头叹息:“小魔星,真是小魔星。”也不知为什么,明知道他已不是自己亲孙子了,可这心里,偏偏还忍不住要去关爱他。这小娃娃身上也不知有什么惹人怜爱的东西。

    踏步走进门内,三四个嬷嬷正围着胡炭打转,又是哄话又是擦脸的,可小娃娃毫不领情,坐在太师椅上嚎啕大哭:“爹!姑姑!呜呜呜……”小脸儿涨得通红,连哭带呛,说不出的可怜模样。

    “你们谁都劝不住他么?这都哭了一个时辰了!”贺老爷子面蕴怒色,瞪着几个嬷嬷。妇人们哪敢吭声,排成一排,低眉顺眼等候发落。“走走走走!这不要你们,你们回各自房里去!”

    打发走了妇人们,老爷子走近胡炭身边,皱着眉看他。小胡炭也怕这个面容严厉的老头儿,把哭声收小了一些,边哭边拿眼睛看他。

    这般对看了片刻,贺老爷子叹了口气,温言道:“孩子,别哭,告诉爷爷,你爹爹是谁?他去哪里了?”

    胡炭哪肯答他,泪眼婆娑,只咧嘴啼哭不止。老爷子又问了几句,始终不得其法,没奈何,只好吓唬道:“外面有恶妖怪,专门抓哭闹的小孩子吃,你不怕么?再哭,它就要冲进来咬你鼻子了!没有鼻子很痛的。”

    胡炭掉头看门外,睬都不睬他。妖怪?小娃娃早不知已经见过多少只了,又怎会以此为惧?在山林中胡不为说的比这还要吓人,什么咬手咬脚,半夜跟小孩子同睡,相较之下,贺老爷子的这番吓唬不过是隔衣搔痒而已,自然吓不住胡炭。

    一计不成,又换一计。老头子说道:“好汉子只流血不流泪,你看外面的两位哥哥,他们就从来不哭。”看了胡炭一眼,老爷子说道:“只有没用脓包才没事乱哭,小娃娃,你是想做好汉子还是想做脓包?”

    “哇——”哭得更凶了。

    胡炭显然更想当怕死脓包。

    这下子贺老头真的是瞠目无策了,呆立在胡炭面前,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原就不善管教孩子,再遇上了这等哭闹精,当真是黔驴技穷,仰天长叹,无可奈何。

    正愁郁之际,听得身后脚步微响,房门被推开了。查飞衡站在门边叫道:“师傅,师妹掉进花池里了!”老爷子大惊,喝道:“怎么会这样?人救上来没有?!”再顾不上安慰胡炭,大步流星直向庭中赶去。胡炭也被这变故吸引注意,一时收了哭声,抬目向门外张望。

    此时查飞衡也正把目光向这边投来。四眼相对,两个小童都是无言。有过先前的争斗,芥蒂早在胡炭和查飞衡心中生出来了,虽然小孩儿尚不知恩怨,然而人意好恶,却已能明白分辨。

    两人都在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提防戒备,查飞衡靠着门板,就这么瞪着胡炭,也不说话。胡炭也停了哭泣,安安静静坐着,留意查飞衡的一举一动。

    隔膜,早早的就在两个不懂事的娃娃中间生成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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