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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痛苦的哀鸣着,一声一声的嘶喊揪紧了每位斥喉营战士的心,杨小乙的心里也蒙上了一层阴影,莫非这里就是他的归宿?
杨小乙还没有狂妄到自以为是的地步,二百人左右的敌人是他用弓箭能解决掉的最大限度,刚才射杀了一百多名敌人,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蚁多咬死象,数千名全副武装的契丹人就算都是木头,只怕也要杀上一两天才行。
李过下马仔细检查了一遍,一颗心猛地往下沉去,刘三的情况糟糕透顶,一条大腿摔断了,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淌个不停,原本俊俏的脸蛋扭曲得不成人形。
按照目前的状况,李过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刘三带走。但反过来说,刘三如果落入契丹人的手里,那个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暴露了李过的意图不说,单论那份活罪就足以使刘三后悔为什么要出生成人。
李过横下一条心,叫过杨小乙,含着热泪吩咐道:“送好兄弟刘三上路。”说完单膝跪下,冲着刘三发誓道:“只要我李过能活着逃过这一劫,你刘三的父母兄弟就是我的父母兄弟。”
杨小乙听不明白李过说送刘三上路是什么意思,傻傻地盯着李过,希望李大哥能解释一下。
一旁泪流满面的谢剑哽噎着解释说:“刘三兄弟伤得太重了,我们不能让他活着受契丹人的侮辱,好兄弟,一路走好……”下一刻即是天人永别,谢剑与刘三誓同生死,此刻他已肝肠寸断泣不成声,哭倒在地上。
杨小乙的脑袋“嗡”的一下炸了开来,想起往日里刘三对他的种种好处,气血顿时往上狂涌,他瞪大了双眼,怒目横视着李过,暴跳如雷的厉声喝道:“李大哥,你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手呢,刘三可是我们的好兄弟啊,不,我绝不会杀他!”
李过强行忍着心中的绞痛没有哭出声,两行英雄泪源源不断地从一双虎目中淌落,滴湿了护胸皮甲,眼里流的是泪,他的心却在滴血。
自从加入李家军以来,刘三先后三次救过李过的命。其中一次最为凶险,如果不是刘三奋不顾身地替李过挡住了那致命的穿心一箭,这个世界上只怕早就没有了李过这个人。
李过猛一仰头,瞧见了远处遮天蔽日的滚滚黄尘,时间不等人,必须当机立断。他果断地喝道:“杨小乙,违抗军令的可是要杀头的,你担当得起么,还不快快执行?”杨小乙头脑突然一热,抗声道:“我带他走,绝不会耽误大事的。”
李过浑身一抖,楞楞地看着杨小乙,这家伙是个怪物,很让人捉摸不透。李过厉声喝道:“强敌就在后面,我们大家都自身难保,你带上刘三必死无疑。”
杨小乙诚恳地哀求道:“李大哥,就让我带上刘三吧,实在不行了再按照您说的办好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杨小乙所说的每一句话,李过万没想到,这小子平时象个不通世事的傻小子,关键时刻竟然如此义气深重。
李过望着杨小乙清澈诚恳的眼眸,一颗心马上软了下来,甚至有些期待杨小乙继续创造奇迹。李过差点就同意了他的意见,转念一想,不行,带着受重伤的刘三一起走,大家都失去了逃生的机会。
李过抽出了鞘内的长刀,硬着心肠缓缓推开了杨小乙,走到刘三的面前。杨小乙的手刚摸到刀柄,不及眨眼的工夫,李过手里的大刀在空中划出了不可思议的弧线,恰到好处地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过的一双虎目威严之中透着浓浓的杀机,阴冷地说:“再敢违抗军令,杀无赦!”声寒刺骨,杨小乙浑身一凛,手脚顿时冰凉麻木一片。
丛林里,杨小乙与猛兽搏斗尽占上风,但那都是以命相搏,对自己的大哥他根本下不了手。
杨小乙被绑住之后,李过的刀锋缓缓下滑,锋刃慢慢刺入刘三的胸部,鲜血不断的涌现出来,亲手送有救命大恩的好兄弟上路,他的心也被利刃一寸一寸地割开……
李过带着众人重新上路,前面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九死一生之局,李过回头看了眼部下,暗暗感叹,能活着回到榆关的能有几人?
亲手杀了自己人,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大家的心里都很不好受。杨小乙的情绪更是低落到了谷底,刚才残忍的一幕使他从另外一个角度认识到了战争的残酷与血腥。
杨小乙奋力拍马而行,丝毫不敢回头,生怕碰触及刘三的遗体,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热泪已经盈眶,滴滴英雄泪洒落马前。
李过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他猛力地抽打着胯下的战马,战马狂嘶悲鸣着奋蹄疾奔,它完全不知道主人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一向爱惜马力的主人今天变得如此的狂野。
纳兰带着数千精锐死追不放,一定要把李过等人赶尽杀绝才好回去交差,骑兵们点起火把连夜赶路,不断有人掉队,但是纳兰不在乎这些。他要的是李过的项上人头,战功才是草原勇士的目标。
纳兰深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至理名言,勇士只有踏着伙伴们的肩头才能达到那荣耀的顶端,他必须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李过回过头去,看见身后的远处火线逐步扩大,不仅暗暗叫苦,纳兰的韧劲十足,完全出乎李过的想象。
杨小乙没有在意什么,丛林法则告诉他,适者才能生存,他下意识的紧了紧身边的箭囊,近战不行的他,必须依靠弓箭的力量。弓箭是杨小乙的法宝,离开了这张大弓,杨小乙自感很难应付后面的追兵。
纳兰不急不慢地追在李过的身后,他也不怕李过能跑到天边去。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身后的地平线处已经火光冲天,豆大的汗珠爬上了李过的额头,浑身已经湿透。
狂奔三十里路后,李过带着兄弟们终于逃到了斡里河畔。李过下马掬起一捧清澈的河水,饮了数口,长叹一声,人可以泅渡过河,战马却得留下,即使暂时渡过了河,恐怕也难逃纳兰的追击。
时间不等人,李过下令除了必要的武器、干粮和水囊之外,其余的东西全部丢掉,以免耽误渡河。
大家每人抱住一根树枝,游过了斡里河,李过等人装出继续向北逃的样子,消失在了纳兰的视线之外。
走了大约十几里后,李过忽然带着大家折向东方,再次来到了河边,然后顺着宽阔的斡凯河漂流直下,一路向东而去。
纳兰纵马冲到河边,挥舞着手里的马鞭,气急败坏地骂道:“该死的南蛮子,该死的臭河!”浑然忘记了正是斡凯河水滋养了契丹国的牛马和牧民。
漂流了数百里后,李过带着大家登岸,利用黑夜做掩护,袭击了一个很小的部落,杀光了所有人后。众人骑上抢夺来的几百匹马,飞马疾驰,向南部逃去。
其间,数次躲过契丹人的伏击圈之后,李过带着众人顺利逃回了榆关城。
杨小乙带回来的首级被李过拿去向楚雄请功,李过虽然不知道骨朵的真实身份,但他断定这颗人头价值不薄。
杨烈望着面前已经洗干净的人头,惊讶地叫道:“骨朵?”楚雄笑着点头说:“是的,杨帅!”杨烈与契丹人对峙已久,契丹有名气的大将他几乎都认识。
楚雄开心地嚷道:“杨帅,屠牙的人头也带回来了!”
杨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睛仔细一看,马上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