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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中枢,富贵有之,权势则日衰。
说句大实话,如果李七娘没有诞下皇六子,李琼倒也没有争储之心。
问题是,皇六子活蹦乱跳的生长于宫中,李琼不可能装作看不见。
从皇长子,到最小的皇六子,都是皇帝的嫡亲血脉。客观的说,谁都有可能在将来登上皇位,成为天下至尊。
事到如今,滑阳郡王府即使不想争储,也由不得李琼不提前谋篇布局。
折从阮殁了,李琼其实又能多活几年呢?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所以,李琼借着折从阮的死,想方设法的教导李虎,把朝堂斗争的秘诀,倾囊相授。
“折令公既去,吾在这首相之位的时日,也无多了。”李琼叹了口气,满是惆怅的说,“朝堂大权,相生相克,吾与折令公实乃共存共荣之一体也!”
李虎没有完全听明白,脱口追问:“大人,您何出此言?您为内阁之首,替皇上分忧,一向兢兢业业,勤恳办差,从无出过大错,何来罢相之言?”
李琼一时恨极,张嘴就骂:“蠢才!实乃朽木不可雕也!若是正青在此,必懂吾意。”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李琼恨不得拿起桌上的镇尺,狠狠的敲破李虎的脑袋。
然而,李琼终究不是常人,他缓了口气,缓缓坐回到椅子上,温和的说:“汝生性木讷,不通官场上的机窍。按理说,一旦离了老夫的扶持,汝绝难青云直上。不过嘛,你胜在忠厚二字,竟然入了皇上的法眼,委你以判军器监的重任,倒也是各花入各眼,别擅胜场了。”
“我说多了,你也听不太懂,倒不如始终如一的侍奉皇上。将来啊,若是机缘巧合,倒也有入阁之机。”李琼望着木头一般的李虎,虽连连暗叹,却也无可奈何。
“大人,七娘说过,让孩儿务必听皇上的吩咐,只须用心办差即可。”李虎憨憨的一笑,居然明晃晃的告诉李琼,他觉得听女儿的话,并不丢人。
李琼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本欲训斥一番,转念一想,说不准还真的是,憨人有憨福,也未可知?
“罢了,汝去吩咐厨下,精心置办一桌素席面,送到折公府上去。”李琼没好气的瞥了眼李虎,索性做了必要的安排。
李琼和折从阮,因为根本利益的不同,虽然彼此之间不敢当着李中易的面闹翻,却也暗斗过不少回了。
不过,哪怕再怎么暗斗,明面上的礼节,也需要敷衍过去。毕竟,死者为大嘛!
宫里,唐蜀衣已经听说了折从阮去世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她情不自禁的长吁了一口气,心情也格外的放松。
皇帝一共有六子,唐蜀衣所出的“狗娃”李继易,排序第一,乃是响当当的皇长子。
在李中易的诸子之中,其余的五位皇子,要么是兴哥儿,要么是华哥儿。唯独,皇长子李继易取了个“狗娃”的混名,显得尤为特殊。
客观的说,在六位皇子的生母之中,就数唐蜀衣的出身,最为卑微。毕竟,当年的瓶儿,不过卖身为奴的侍婢而已。
在唐蜀衣的心目之中,西北折家和滑阳郡王府李家,无论是门第还是实力,都远远超过了无依无靠的所谓唐家。
唐家是唐蜀衣的本家,可是,自从亲身父母将唐蜀衣卖入李家为奴为婢之后,唐蜀衣就再也没有见过唐家人。
一个苍白的事实是,如今的唐蜀衣,唯一的倚仗,竟然只是李中易念着旧情,对她另眼相看罢了。
除此之外,唐蜀衣别无依靠,皇长子也没有母家的势力可以依靠,想想就觉得心酸不已。
如今,折家的顶梁柱折从阮去世了,唐蜀衣一直揪着的心,总算是稍稍可以放松一些了。
“琴香,大郎去了哪儿?”唐蜀衣独自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抬脚走出内室,举目四顾,却没见到儿子的身影,不由抬高了声调,喝问贴身的女官。
“娘娘,大郎方才做完功课后,就去了太后娘娘那里。”琴香有些担忧的望着唐蜀衣。
唉,明明已经禀过了的事儿,这么短的时间内,娘娘居然忘记了?
唐蜀衣仔细一想,随即明白了过来,儿子想去皇祖母那里,已经提前告诉过她了。
“唉,瞧我这记性。”唐蜀衣一边埋怨她自己,一边振作起精神,开始处理宫务。
不管怎么说,身为贤妃的唐蜀衣,虽无皇后之名,却是有皇帝和皇太后撑腰的,权摄六宫的实权宠妃。
负手立于窗台前的刘金山,一直盯在院内的那棵老槐树上,久久不愿收回视线。
冥冥中自有天意!
自从,皇帝御驾亲征后,折从阮的身子骨突然就不行了,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病倒在了榻上。
据说,太上皇李达和拖着病体,亲自去折府诊治,却得出了活不过半个月的结论,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不已。
刘金山心想,如果皇上就在京城,以皇上那惊若天人的高明医道,折从阮恐怕还有救吧?
然而,事到如今,木已成舟,折从阮终究还是殁了。
身为内阁的参知政事,刘金山自然清楚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内幕。随着折从阮的病殁,李琼离开内阁首相的宝座,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管是异论相搅,还是权力制衡,在内阁中失去了对手的李琼,已经不可能继续安于其位。除非,当今皇帝是个昏君。
所以,刘金山尽管表面上显得异常之平静,内心深处却是波涛汹涌。
只要李琼离开了首相之位,以刘金山在当今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他更上层楼,接任内阁次相,属于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儿。
唯一的问题是,内阁首相之位,最终会花落谁家,刘金山的心里确实没有底。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现任内阁参知政事之一的孔昆,至少也会升任内阁次相。
原因其实很简单。当今圣上自从河池建军之后,身边的心腹重臣,大多是军功出身的新贵。
而朝中的士大夫群体,则因为今上十分轻视儒学,甚至特立独行的改了科举考试的科目,而少有投靠之辈。
刘金山根本不须细想,掐指一算,就知道皇帝可用的心腹文臣,就那么很少的一批人而已。
而且,受限于资历等问题,这些受到皇帝重用的文臣,大多是中低级文官,并无马上进入内阁的可能性。
话说回来,内阁首相和次相的人选,一切尽在皇帝的圣裁。无论是刘金山,还是孔昆,都只有默默等待而已,他们俩谁都没有办法影响皇帝的判断。
因此,刘金山此时此刻琢磨的是,内阁新任参知政事的人选。
只要是人类,就会有私心,刘金山也不例外。
在刘金山的夹袋内,最佳的参政人选,莫过于暗中投靠于他门下的工部左侍郎王晓田。
但是,王晓田也有着资历不足的缺陷。毕竟,他没有做过正任的部堂官。
想到这里,刘金山不由微微叹了口气。王晓田的同僚,工部右侍郎周冲及,却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工部右侍郎,在高官满座的朝堂上,可能并不算个啥。但是,周冲及却是堂堂九门提督李云潇的岳父。
当然了,也正因为周冲及是李云潇的岳父。所以,在掌握兵权的李云潇,没有调出京城之前,周冲及绝无可能登入内阁。
“禀参相,正如您所料,九门提督衙门那边,有了大动静。”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心腹堂后官,既打破了室内的沉静,也带来了刘金山猜测正确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