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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马新贻仍然还蜷缩在门槛上的那堆白花花的肉体,翁同书眉头一皱,不满地瞪了眼身后跟着的德州州判邓尔恒。他现在丝毫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反而是有点儿心里酸酸的,似乎看到的不是别人的尸体,而是自己指不定哪天的样子。
别看他在收到小弟和老父来信之前也像袁甲三一样的痛恨过马新贻,但在其后,他却暗中感谢马新贻能够叫自己安稳地在家“养病”。小弟和老父的来信他不可能看不出里面暗含着的深意,他们其实是都在警告他,千万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否则那是会牵连到常熟的一门老少的。如今人都死了,居然还放在这里暴尸,这也太……
邓尔恒显然明白按察使大人在不满什么,他凑近翁同书的耳边,小声说到,“大人,事态重大,卑职不敢擅动。抚台大人是太后的心腹,又被当今议政王所倚重,如果就这么简单地被身边儿的人刺杀了,上报到朝廷不免……”
要说起来,这位邓尔恒也不是一个无名之辈。论起老爷子来,那也不比翁同书逊色,他的老爷子那可是当年曾经因为与林则徐一起在广东的禁烟而声名赫赫的两广总督邓廷桢。若再论起进士及第来,比翁同书小上几岁的他那更是远远地早于翁同书。
想当年从翰林院先是出放湖南辰州,继而就任云南曲靖的知府,他也是风光过好一阵子。不过,就在他已经风闻自己要被晋升贵州按察使的关键之际,也是倒霉在了“匪乱”上。云南回回的起义风起云涌,巡抚为了逃避剿办不力的罪责,隐瞒实情,上书只言曲靖盗匪猖獗,根本不顾他豁出命来与回回们血战的事实,指责皆因他这个曲靖府有意推诿、养虎为患,并请求朝廷对他严惩不殆。结果,还是幸亏京城里有知根底的朝内朋友,帮着在皇上的面前进行了好一番的周旋,虽然他没被逮京问罪,但升迁的事肯定是别提了,不仅如此,还被降职到了德州。
更叫他心有余悸的是,当他背负着满心说不出的委屈离开曲靖要来山东的路途上,就在即将要出云南的时候,居然被一群蒙面的歹徒抢了个净光,如果不是沿路各地官府的接济,他差点儿没讨饭讨到德州。当然,到了贵州的时候,就有人偷摸告诉过他,其实抢劫他的并不是什么土匪,而明明就是镇守云南的大清官兵所为。这些官兵,借助狼烟四起的民乱做掩护,专门干打劫来往官员的恶事。
官兵扮匪打劫过往官员的事情,他早有耳闻,可打劫到自己的身上,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再联想起朝内朋友说的懿嫔妃曾经在皇上面前力主要拿他当鸡,斩杀了吓唬吓唬其他不为朝廷出力的那些猴子们的密语,邓尔恒不仅放弃了本打算弹劾弹劾打劫自己的恶贼,怎么也要发泄发泄胸中恶气的想法,还变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没机会觐见过那位以前是懿嫔妃,后来是垂帘太后的厉害人物,仅凭着幻想,他就能被吓得多少次半夜里从睡梦中惊醒。虽然那位太后已经撤帘,可他照样担心,只要她一天不死,他就惧怕上十二个时辰。
翁同书看了看畏畏缩缩的邓尔恒,心里一动。也是啊,虽然眼下是兵荒马乱的,德州到底还能安稳几天都难说,毕竟马新贻的死事关大清朝的颜面。堂堂一个抚台大人,在此危难时刻,没有死在捍卫大清的阵前,却栽在了一个污浊女人的石榴裙下,一旦传将出去,那也是好说不好听啊。再说了,一个巡抚就是那么容易地被杀的?如果朝廷追究起来,恐怕他这个按察使也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他瞅瞅一边儿已经被衙役们五花大绑起来的凶手,再看看门槛上的那堆白肉,眉头轻轻地跳了跳。
“大人……大人啊……您可要为抚台老爷报仇啊……”身上裹着一床布单子的马大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窜了出来,冲着正陷入思索的翁同书,指着不但没有丝毫惊慌,倒还显得有点儿得意的张汶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叫着,“都是这个恶贼,是他杀了俺的抚台老爷,你们为什么还不杀了他……千刀万剐了他……”
马大菊破了声的凄厉哭闹,把毫无防备的翁同书竟给吓得浑身一颤。他瞪眼一看面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赶紧稳了稳心神,目光扫了下邓尔恒。一到这里,翁同书就大致知道了所发生的一切,现在,从邓尔恒的眼神儿里,他明白了原来这个女子就是引发马巡抚被杀一案的祸根。
“在官府面前,哪里有尔等咆哮的份!”翁同书恶狠狠地扬手一挥,“来人啊,给我掌嘴!”
他的话音还未落,不用他和邓尔恒又带来的跟班们动手,一边如狼似虎的抚台衙门的心腹衙役早就扑了上来,一把扯住马大菊的头发,左右开弓在马大菊那粉白的小脸上这一通噼里啪啦的狠抽。巡抚惨死,肯定要有新巡抚到来,而新巡抚有新巡抚的心腹,这前巡抚的心腹事必要受到冷落,你马大菊害了多少人啊,人家既得利益者能不跟你红眼。
“够了!”看到衙役没完没了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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