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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小看这一点,有时候对付自己人比对付敌人还麻烦。尤其是摊上了杨广这么一个驴劲儿拽不回来的主子,爱面子的程度比始毕可汗还强好多倍,要他虚与委蛇地对胡狗服软,哪怕是暂时假意的服软,那都比杀了杨广还难受。
而萧铣对于这一点,倒是很有研究,也在密函里头给裴矩说了应对方法,其实想来还是很老套的法子,那就是找个替罪羊,再扮演一回蒙蔽圣听的奸佞,让那个“奸臣”劝说杨广暂且如何如何,到时候解决了突厥人之后杨广再回头责罚这个“奸臣”,说此前一切决策都不是出于杨广本意,也就把天子威严找回来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其实杨广爱面子的脾气真的和后世大明朝的亡国之君崇祯很像,其实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情到了最后关头是不得不做的。但是又扯不下面子不顾天子威严去做。就像崇祯难道最后不想迁都南京么?其实也想,可惜他需要一个“奸臣”先提出来,然后他崇祯扭扭捏捏半推半就才答应。等跑成功了之后,再把这个“奸臣”杀了背黑锅。把抛弃北京的罪名都堆过去。只可惜十七年里五十相的换人频率已经把忠义之士杀光了,剩下的都是明哲保身之徒,都是“个个皆可杀”的墙头草,所以崇祯最后找不到自甘背黑锅的人来虞世基雄起一把,扛下这个黑锅,还给了许多许诺,诸如将来事情平息之后,他萧铣只要有机会,定然不会亏负了虞世基,为他求取更多荣华富贵云云。然而裴矩却知道,虞世基不是那么容易劝动的,萧铣如今还没有资格开那么大空头支票让人相信。而他裴矩自己又不能搭进去,毕竟他裴矩是要作为此次外交使节使用的。
说不得,这事儿裴矩只能按照自己的意思再梳理一下,帮萧铣把方略的具体人选完善一下——其实裴矩心中已经在想,萧铣这封密函是几个月前写的,终究有些不合现在的实际情况,若是眼下再让萧铣确定黑锅王的人选,说不定都不会选虞世基了,只是萧铣如今就算改了主意,也没机会把信送进雁门城来而已。
思之再三,裴矩灵光一闪,决定去找虞世南。
虞世南如今不过官居起居舍人,属于内史省管辖,也就是说在他亲哥哥内史侍郎虞世基手下做事。除了起居舍人之外,虞世南还挂着文林馆学士秘书郎的头衔,不过那些都只是宫廷文学官员常见的头衔,算不得什么。
起居舍人这个官职,正是杨广登基之后创设的,如今职权还不完善,若是和后世的官职相比,大致上就是一个掌管给皇帝写起居注将来皇帝驾崩之后要负责写《某某皇帝实录》史书的文官,也就是记载皇帝言行的史官,虽然官不大,却是可以充分接近皇帝的近臣。
而虞世南除了官职本身之外,还有两重便利之处,第一便是虞世基虞世南兄弟都是越州(绍兴)余姚人,是原本南陈高官后裔,开皇九年南陈亡国之后,虞世基虞世南兄弟就成了杨广的藩邸旧臣。第二,便是虞世南当年曾经和萧瑀一起,在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就担任过给已故的元德太子杨昭授业的老师,后来杨广登基后,萧瑀直接飞黄腾达,而虞世基却还担任太子师数年。直到元德太子杨昭病故之后,元德太子的长子燕王杨倓长到启蒙的年纪时,虞世南还跟着给杨倓授业教书,兼做这事儿有两三年之多。
换句话说,虞世南可是太子和“太孙”两代的恩师,和皇家自然亲近,他要是肯背黑锅,一来肯定有机会,二来将来要拿他开刀堵天下人之口的时候,分量也勉强足够——毕竟那些特殊身份都是可以作为官位不够高时的附加筹码的。第三么,便是虞世南还可以通过随驾的燕王的引见来获得劝谏的机会。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虞世南这个人或许是因为没有背负什么家族责任,所以做事儿比较讲原则,比他哥哥虞世基那种畏首畏尾明哲保身的做派要刚烈得多。只要是为了国家好,他还是比较容易出头的。
其实这一点上,裴矩还仅仅是揣测,萧铣若是能够此时此刻身处于此的话,也会对裴矩的见解深以为然的——萧铣可是两世为人的,深知隋唐名人的秉性,虞世南若是苟且畏惧的小人的话,后世《全唐诗》又怎会把虞世南的“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收录在全书第一首呢?
觉得自个儿把问题彻底想明白了之后,裴矩整理了一下自己要附议的密折,先和萧铣的密函中给杨广的那一份一起放好。然后又准备了一些清雅的礼物,直奔内史省去找虞世南聊聊天先。他找了虞世南之后不久,其兄虞世基也好像得到了什么风声一样匆匆赶来,三人一处密议了半晌。
裴矩和虞世基虞世南兄弟说了些啥,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不过当天下午,虞世南便又去找了年仅十岁的燕王杨倓,似乎是让燕王帮忙找个机会一起劝说他的皇祖父。燕王很懂事地答应了下来,给虞世南安排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