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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仙风道骨的符箓派老真人。

    挨了一刀的云上城徐杏酒。

    递出一刀却没能成功的赵青纨。

    加上一个十分多余的少年,身穿青衫,背着一只大竹箱。

    桓云说道:“店家不好好当个包袱斋,非要趟这浑水做什么?见好就收,得利就走,安稳挣钱,才是正道。”

    凭借一件黑色法袍,武峮认得出身份,桓云当然更认得出来。

    不是陈平安不够谨慎,而是那头炼山大妖的手段太意外,直接让白衣神女和青衣神人拉开山水画卷,让所有访山寻宝之人一览无余。

    不过桓云也只是猜测眼前少年身份,是那位在云上城摆摊卖符的包袱斋野修,因为知道自己身份,还敢出手救人,访山众人当中,估计也就那位藏头藏尾古里古怪的黑袍老者,有这份心气和本事。

    山上修士一旦有了自己的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相,反而没那么重要。

    陈平安笑道:“山泽野修,山泽野修,可不就是每天忙着跋山涉水,掬清泉而饮,趟浑水而过,有什么奇怪的?”

    徐杏酒突然开口说道:“桓真人,此事还有回旋余地。”

    桓云摇摇头,“在老夫选择追杀你们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徐杏酒,你很聪明,聪明人就不要故意说蠢话了。”

    徐杏酒其实对此心知肚明。

    桓云若真是从头到尾的光风霁月,没有心存半点私欲贪念,便不会赶来追上他和赵青纨。

    有大欲则心窄,心窄到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走,只能自己一人占道而行。

    若是就事论事,徐杏酒其实知道自己先前的选择,也有大错,在桓云交出白玉笔管的那一刻,当时自己就不该以最大恶意揣测桓云,得知方寸物当中仙蜕、法袍两件至宝凭空消失后,更不该藏掖,应该选择坦诚相见,若是那时候桓云将其中曲折解释一番,兴许双方就不是当下的处境。但其实世事人心,远没有这么简单明了,自家云上城许供奉环环相扣的歹毒陷害,让徐杏酒不单单是风声鹤唳,事实上桓云身为他们的护道人,选择了袖手旁观,本身就是一种暗藏的杀机,一份隐蔽的杀心,兴许就是借刀杀人的手段,许供奉杀他们夺宝,那桓云便可以黄雀在后,而且双手干干净净。

    桓云没有着急出手。

    陈平安便也不着急。

    许多事情,许多人,都以为自己脚下没有了回头路,其实是有的。

    桓云其实是当下最尴尬的一个,云上城徐杏酒和赵青纨,当然需要斩草除根,可是如何与这位喜好改头换面的包袱斋打交道,危机重重,因为桓云不确定对方的修为高低,甚至连此人是符箓派练气士,还是那山上最难缠的剑修,桓云都不确定。一旦确定了,无非是他桓云身死道消,晓得了对方道行确实是高,或是对方死在自己手上,所有机缘法宝,尽收囊中,该他桓云福泽深厚一回。

    陈平安突然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道家一直在说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

    桓云真人笑了笑,“说得轻巧。”

    陈平安说道:“正因为谁说都轻巧,做起来才难,做成了,便是怀藏至宝,道德当身。”

    性命双修,万神圭旨。性命双修,大功告成之人,便是道家所谓的无缝塔,佛家尊崇的无漏果。

    桓云摇摇头,“老夫知道你岁数不大,更非道门中人,就莫要与老夫打机锋,扯那口头禅了。不如你我二人,说点实在的,就像当初在云上城集市,买卖一番?”

    陈平安也跟着摇头,“只要你还想要杀掉两人,咱们这笔买卖就做不成。话都说开了,老真人除了动了贪念起了杀心,又不曾真正酿成祸害,徐杏酒那件方寸物当中的宝物机缘,比得上你桓云辛苦积攒了一辈子的道心?”

    桓云哑然失笑,叹了口气,“怎的,要劝我收手回头,就靠动动嘴皮子?”

    徐杏酒开口说道:“桓真人,我愿意取出所有方寸物当中所有宝物,作为买命钱,恳请老真人挑选过后,为我们留下一件,好回去在师父那边有个交待,而且我可以用祖师堂秘法发重誓,桓真人所作所为,我徐杏酒绝对只字不提,以后桓真人依旧会是云上城的座上宾,甚至可以的话,还可以当我们云上城的挂名供奉。”

    徐杏酒已经将那把还是定情信物的袖刀拔出,擦去血迹收入袖中,然后随便做了包扎,咽下一颗随身携带的云上城珍藏丹丸。

    伤口其实不在后背,在心上。

    只不过他徐杏酒不在乎。

    陈平安叹了口气。

    你徐杏酒表现得越聪明,审时度势识大体,可落在桓云眼中,就只会是一个更大的潜在隐患。

    没辙。

    那自己就换一种方法,风格更加北俱芦洲。

    不然的话,桓云就要奋起杀人,搏一把压大赢大了。

    两把尚未完整淬炼为本命物的飞剑,掠出两座关键气府,悬停在陈平安一左一右,一缕纤细白虹,一道幽绿光彩。

    陈平安说道:“桓云,还要一错再错吗?”

    桓云双袖鼓荡,无数张符箓飘荡而出,结阵护住自己,颤声道:“是与刘景龙一起在芙蕖国祭剑之人?!”

    陈平安问道:“你觉得呢?”

    桓云喟然长叹,“难怪难怪。”

    陈平安转头对那徐杏酒说道:“你怎么说?”

    徐杏酒说道:“前辈,我会带着师妹一起返回云上城。”

    那赵青纨哭喊道:“我不去!徐杏酒,你杀了我吧!”

    徐杏酒惨然笑道:“我们都别做傻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青纨,你要是信我,就跟我离开这里,我们以前是怎么样的,以后还是怎么样,我这边没有心结,你只要自己解开心结,就什么都没有变,甚至可以变得更好。青纨,谁都会做错事的,别怕,我们有错就改。”

    赵青纨像是走火入魔一般,脸色雪白,却眼眶通红,“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你要么杀了我,要么被我杀了,不然我们一起死,下辈子我们再结为夫妻,保证一辈子都恩恩爱爱的,徐杏酒,好不好?”

    徐杏酒面无表情,取出那把袖刀,轻轻抛给赵青纨,环顾四周,身处密林当中,自嘲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我们如今还没有结为道侣,就已经如此。青纨,再给我一刀便是。不然我就是绑着你,也要一同返回云上城,说好了这辈子要与你结为道侣,我徐杏酒说到就会做到。”

    赵青纨握住那把刀,怔怔看着那个徐杏酒,她蓦然而笑,犹然梨花带雨,嘴唇微动,却无声响,她似乎说了三个字。

    徐杏酒泪眼朦胧。

    从来都是这样,他最喜欢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当年师父带了一个小女孩到云上城,少年看着她,她歪着头,瞪大一双圆圆的眼眸。

    少年做了个鬼脸。

    小女孩便吓得哭了起来。

    一年一年又一年,云海高处有人家。

    赵青纨猛然持刀往自己心口一戳而去。

    下一刻,徐杏酒来到她跟前,以手握住那把袖刀,鲜血淋漓。

    徐杏酒柔声道:“青纨,我们等于都死了一次,这辈子是不是可以重头再来了?”

    赵青纨松开手,蹲在地上,双手捧住脸庞。

    徐杏酒丢了刀,蹲下身,轻轻搂过她,刚要轻轻拍打女子的后背,却想起手心皆是鲜血,便轻轻翻转,以手背摩挲,动作轻柔,呢喃道:“别怕别怕。以前你不总是怨我不说喜欢你吗,以后莫要再问了,男子哪会将真心的喜欢,常常挂在嘴边。”

    桓云神色复杂。

    陈平安问道:“桓云,你好像还留了个孩子在云上城?”

    桓云勃然大怒,“祸不及家人!”

    陈平安说道:“我打算学你一学,斩草除根。”

    桓云说道:“你是逼我玉石俱焚?”

    陈平安说道:“你配吗?”

    桓云好像瞬间苍老了百年光阴,老态尽显,“罢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从今往后,我绝不踏足云上城半步,无论徐杏酒和沈震泽如何针对我桓云,皆是我咎由自取。”

    陈平安摇头道:“你看我是好人恶人,无所谓,但是我劝你别当我是傻子。”

    桓云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如何?!怎的,真要杀我桓云再杀我那孙儿?我偏不信你做得出来……”

    陈平安打断桓云的言语,缓缓说道:“我陪你走一趟扪心路。”

    桓云错愕不已。

    陈平安说道:“可有符舟?我们最好是一起乘坐渡船返回云上城。”

    最终有两艘大如世俗渡船的珍贵符舟,缓缓升空,去往云上城。

    一艘乘坐四人,一艘承载着一块某人从深潭取出的巨大藻井,两艘价值连城的符舟,都被桓云施展了障眼法符箓。

    符舟两端,徐杏酒和赵青纨并肩而坐。

    陈平安和桓云背对船壁,相对而坐。

    陈平安盘腿而坐,背靠那只大竹箱,转头对那女子说了一番话:“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善缘,以后你们两人相处,既不可以不将此事引以为戒,也不可刻意回避今日风波,不然迟早要出事,那就是晚死不如早死的伤心事了。如果两人都过了这道心坎,你与徐杏酒,就是真正的神仙道侣。大道修行,磨砺千百种,问心最难,这兴许就是你们两人该有这一劫的修心,能不能因祸得福,就看你愿不愿意好好思量此中得与失了。”

    然后陈平安再对徐杏酒说道:“哪怕你自己是真的不介意此事,但是在她那边,错了便是错了,大错便是大错,所以别用大话空话安慰她,你徐杏酒自己要先拎得清楚,不然只会让她更加愧疚难当,愈发自惭形秽,觉得与你徐杏酒不般配了。到时候要么反目成仇,要么形容陌路,说到底,还是你做得不够好。没办法,你徐杏酒既然当了好人,便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徐杏酒握着赵青纨的手,笑着点头。

    心境之间,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雨过天青心澄净,竟是隐隐约约之间,感觉就要破开那道瓶颈。

    赵青纨听过了这番言语后,好似又打开了一些原本死结的心结,稍稍打开远未解。

    不过看似相互牵手,她实则一直是被徐杏酒握住的手,这会儿终于真正握住徐杏酒的手,还微微加重了力道。

    桓云始终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陈平安既然挑明了与齐景龙一起祭剑飞升的“剑仙”身份,便不再刻意藏掖,摘了那张少年面皮,恢复本来面貌,重新穿上那件百睛饕餮,黑色法袍当下灵气充沛,陈平安正好可以拿来汲取炼化。

    至于桓云会不会觉得有机可乘。

    那就要看这位老真人的运气了。

    天底下恶人动心起念,为恶行凶,吃亏之后,难不成还要怪对方没往自己脑门上贴“高手”二字?

    随后徐杏酒给出了一番应对之策,既不会愧对师父沈震泽,也不会损害云上城的既得利益,也能保全老真人桓云的名声。

    就连徐杏酒的伤势,都有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说法。

    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陈平安没有异议。

    桓云虽然还是没有睁眼,还是轻轻点头。

    两艘符舟直接进入云上城,沈震泽亲自迎接。

    徐杏酒便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许供奉用心险恶的设计陷害,老真人桓云恰到好处的次次护道。

    然后遇上了这位同道中人,先前在自家集市上卖符箓的高人前辈,在那座机关重重的仙府遗址当中,共渡难关。

    沈震泽听得一惊一乍,好一个险象环生。

    至于到底是如何脱困,别说是徐杏酒,便是桓云都被蒙在鼓中,所以沈震泽愈发觉得两名弟子,此次下山历练,实在是福泽深厚,才能够安然返回,不但没死,还带回了白玉笔管当中的几件宝物,已经殊为不易。沈震泽二话不说,便将方寸物当中的四件宝物一分为四,老真人桓云,姓陈的前辈高人,徐杏酒,赵青纨,每人一件。

    桓云推辞不得,只好先挑,挑了一件品相最差、品秩最低的仙府器物。

    陈平安很不客气,大大方方直接挑了一件最有眼缘的,是一幅蓝底金字云蝠纹对联。

    “山外风雨三尺剑,有事提剑下山去;云中花鸟一屋书,无忧翻书圣贤来。”

    徐杏酒让赵青纨先挑,赵青纨眼神幽怨,徐杏酒想起那位剑仙前辈的教诲,便不再拖泥带水,先挑了一件。

    由于事关重大,有涉及到一位云上城首席供奉的叛逃,所以这场只有五人参加的庆功宴,很快就散去。

    沈震泽当然还要与徐杏酒反复推敲此事,不是信不过这位最器重的嫡传弟子,而是担心有徐杏酒没有想到的关键环节,他沈震泽当师父的,当然就要帮着补救一二。

    说实话,很多时候沈震泽都觉得自己这个金丹城主,配不上徐杏酒这位弟子。

    只不过这种天大的实在话,说不得,只能放在心里。

    在沈震泽修道

    之地的密室,赵青纨就像以往一样,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师兄徐杏酒与师父言语。

    只是一想到最敬重师父的徐杏酒,结果在今天那么用心用力地蒙骗师父,虽说没有半点坏心,可到底是一桩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新鲜事,赵青纨便忍不住嘴角翘起,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那点笑意,只是笑着笑着,便有泪珠悄然滑落脸颊。

    沈震泽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青纨,怎么了?”

    赵青纨便有些慌张,手足无措。

    徐杏酒笑道:“师父,下山之前,青纨总说自己是个累赘,不过那会儿是当个笑话说给我听的,结果回头一看,咦?发现还真是,所以来的路上,便是这般哭哭笑笑了,师父你别管她。回头我骂她几句,修心不够,不过骂完之后……”

    徐杏酒自己笑了起来。

    沈震泽疑惑道:“怎么了?”

    徐杏酒站起身,作揖拜礼,郑重其事道:“恳请师父答应我与青纨结为道侣。”

    沈震泽哈哈笑道:“师父不答应有用吗,你们也不答应啊。”

    赵青纨抬起头,悲喜交加,伏地放声痛哭起来。

    沈震泽望向徐杏酒,这位金丹修士的神色,有些凝重。

    徐杏酒朝他摇摇头,眼神清澈。

    沈震泽便不再过问。

    天底下任何一位金丹修士,兴许境界有虚有实,修为有高有低,可是心智,绝非常人能够媲美。

    可能金丹斩杀元婴这类壮举,几位罕见。

    可是金丹能够以谋略坑害元婴,不胜枚举。

    不单是金丹如此,境境修士皆如此。

    修行路上,如何能够不小心?

    陈平安在云上城暂住在一座宅邸当中。

    正是龙门境老修士许供奉的私宅,这位云上城只在沈震泽一人之下的大人物,并无亲眷也无弟子。

    所以陈平安清清静静住下了。

    此时与桓云,在一座假山之巅的观景凉亭,两人再次相对而坐。

    桓云问道:“这趟扪心自问的路途,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陈平安弯腰从竹箱当中取出一件东西,是当时黄师不愿欠人情赠送给他的,是一块虬角云纹斋戒牌,碧绿色,广一寸,长二寸,可以悬佩心胸之间。好像与那座山顶道观的琉璃瓦,是同一种材质,只是略有差异,感觉而已,陈平安说不上来。

    正面就一个古篆,心。

    反面是一句诗词,田边沟渠幽濛胧,门扉日月荡精魄。

    “是一块道门斋心牌,只不过如今不常见了。”

    桓云只是瞥了一眼,便淡然说道:“我们道家自古便有唯道集虚、即为心斋的说法,事实上儒释道三教,皆有大致相通的学问。”

    陈平安握在手心,慢慢摩挲,笑道:“道理你不也都懂,而且只会懂得比我更多。”

    桓云笑道:“可惜不如剑仙修为高。”

    陈平安问道:“是修为高,道理才对。还是道理对,才有修为高?”

    桓云说道:“修道之人的境界,往往与道理无关。”

    陈平安点头道:“有些道理。”

    桓云说道:“还是要感激你没有直接去往我那宅邸。”

    陈平安将这块斋心牌轻轻放在桌上,又取出其余两件黄师赠送的物件,一枚篆刻有回文诗的玉镯,玉镯当中,萤火点点。一把样式古朴的树瘿壶,在缓缓汲取灵气。

    都是品相不俗的好物件。

    无非是陈平安看不出到底有多好而已。

    黄师那个大行囊,之所以显得大,是背了一样大物件的缘故,在黄师颠了颠行囊取物的时候,凭借那些细微的磕磕碰碰声响,陈平安猜测黄师还是得了一桩很了不起的福缘,除了最大的那件东西,其余杂乱物件,至少还有七八件,不过最后送给了自己这三件。哪怕如此,黄师还是得宝极多,不过陈平安觉得黄师身上所藏物件的品秩再好,都不会好于柳瑰宝的那部道书,以及府主孙清的那枚令牌。

    陈平安之所以知道这些,就只是纯粹心性使然。

    看似不知道也无妨。反正都不会与黄师争抢。

    知道还是不知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而且还是天壤之别。

    人之心田脉络如流水与河床,小事是水,世事千变万化多如牛毛,心性是那河床,驾驭得住,收拢得起,便是大江大河、水深无言的气象。

    最终便可以如那蛟龙走江入海。

    陈平安是在为青衣小童沿水而走。

    可事实上,一路行来,陈平安自己的修心,何尝不是心井之中龙抬头,悄无声息龙走江?

    一两剑或是三两拳,打死桓云或是那赵青纨?

    很难吗?

    有何难?

    从来只做简单事。

    大概算不得修行。

    桓云继续说道:“玉镯本身材质就好,更有符箓高人以诗文作为一道阵法符箓,久而久之,便有了类似水中火的光景。这般树瘿壶,可以帮着练气士汲取天地灵气,同时自行淬炼成为适宜木属灵宝的灵气,不是法宝,可落在某些专心修行木法的练气士当中,便是法宝也不换的好东西。”

    这么一讲,省去他陈平安许多麻烦,这把树瘿壶是绝对不会卖了,至于玉镯,哪怕要卖也要报出一个天价。

    不过陈平安还是问道:“你觉得这镯子,可以卖多少颗雪花钱?”

    桓云说道:“为何不是几颗谷雨钱?”

    陈平安摇头道:“老真人果然当不来包袱斋,不晓得数钱的快活。”

    桓云便开出一个价格,两颗谷雨钱。

    哪怕是彩雀府孙清,水龙宗白璧这样的金丹修士,一颗谷雨钱,都不是什么小数目。

    许多金丹之下的中五境野修,尤其是洞府、观海两境修士,可能除了本命物不提,身上都积攒不出一颗谷雨钱的家当。便是有钱的山泽野修,轻易不会在自己身上带着几颗谷雨钱乱跑,多是留些小暑钱,以备不时之需,真要有用钱的地方,反正小暑钱的折算换取雪花钱,很简单,世间任何一座仙家渡口都可以。

    陈平安笑道:“老真人,好眼光。”

    桓云神色萧索,“好眼光,不济事。到底是比不得剑仙风流。”

    陈平安说道:“老真人你这见不得别人好的脾气,得改改。”

    桓云冷笑道:“一位剑仙的道理,我桓云小小金丹,岂敢不听。”

    陈平安瞥了他一眼,说道:“就怕有些道理,你桓云好不容易听进去,也接不住。”

    桓云沉默下去。

    陈平安却笑道:“不过我比老真人好一些,最爱听人心平气和讲道理,老真人,不如咱们聊一聊符箓一道的学问,切磋切磋,共同受益嘛。”

    桓云望向这人,真是一个性情难料的家伙,委实是坐立难安,心中不痛快,让这位老真人忍不住讥讽道:“不如我将几本符箓秘笈直接拿出来?放在桌上,摊开来,陈剑仙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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