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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夹几分不信任，轻声继续道，“你最好清楚地掂量你自己的位置……不要动利用他的心思，否则，朕的手段……多得很。”
言尽于此，顾寻终于明白了嘉靖的意思。
嘉靖望着眼前人，又觉得喉中干涸得厉害，他微微扬起头，此时他觉得自己略有些晕眩。好在黄锦此时不在殿内，否则他自然又要惊奇一番，今日的皇上真是话多得不比往日。
顾寻目光低垂，眼中亦泛起些许惆怅。
“我知道。”她轻声答道，“我懂皇上的意思了。”
嘉靖一声冷笑，“你不知道。你也懂不了朕的意思。”
顾寻默然摇头，“不懂……那便不懂吧。皇上，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这该是朕问你的话，顾寻，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嘉靖冷冷望着前人。
顾寻忽然莞尔，低头望着自己方才折下的桃枝，轻声道，“方才在殿外听黄公公一席话，我以为面圣之后免不了要因此受皇上责罚，哪知皇上只是一言带过，反而与我说起陆秉的事情来。”她抬头道，“皇上所言极是，陆秉……确实不谙生存之道，他自有一套底线和原则，不然陆宅也便不至于那般门可罗雀地清冷。”
嘉靖轻声哼了一声，“折桃花的事情另算，朕只是尚未想好怎么罚你罢了，你以为逃的过么。”
顾寻无可奈何地笑笑，低头望那桃枝，不由得道，“三月在青云谱的时候，便见许多桃花开得烂漫，没想到在宫里——”说到这里，顾寻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她复抬头凝望嘉靖那张脸，转而便是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青云谱，开盈园，那日一身素服于半山书写不断的怪人，不正是眼前的嘉靖？
他自称姓丹，自然是因为丹与朱均是红色因而信口编了一句罢了。
那时候他一个人在半山的瞭望台上独自小憩，将一首悼亡人的情诗写得漫山遍野四处飞扬，顾寻怎么肯能不记得。
这一时间的电光念转，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嘉靖望着顾寻陡转变化的神情，轻轻皱起了眉头，眼前的顾寻忽然陷入了沉默，她轻轻拾起花枝，许久方若有所思地开口，“早些时候，吕公公来陆府找我，给我看了一首诗，说是长青姑娘生前最爱的一首短诗，又问我知不知道桃花源，今日看见灵德殿前的桃林，便无端想起吕公公的话……”
顾寻一手持着木枝，心中暗暗思量，她看得出嘉靖是重情之人，也正因重情，所以往往更容易对无关者无情。素闻嘉靖喜怒无常，旁人捉摸不定，大约正是这个道理吧。
她声音低沉，，“……因而，顾寻想，有些事情，或许旁人不解，皇上你却是能了解一二。”
嘉靖依旧不接话，石座冰凉，他不禁微微打了一个寒战，头又疼了一些，原先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听顾寻的言语。只是她忽然提起长青，又言及那片桃林，便让嘉靖多少打起了些精神。
“了解什么？”
顾寻直接答道，“若是顾寻执意要拂了陆秉的好意，皇上要如何办我？”
嘉靖听后只是兀自一声冷笑，却不明说什么。顾寻的脸上又浮现出他最常见到的那一份自如，嘉靖自己倒奇怪得很，他原意是要趁着今日好好吓一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哪知到现在，他自己倒觉得精疲力竭，或许每次听旁人提及长青的时候，他都会莫名一阵低落。
顾寻只是笑了笑，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嘉靖座下的那块太极石座上，声音不缓不急，一番思量之后才轻声道，“皇上自然不用明说，顾寻也能想象一二，”顾寻微微闭上眼睛，轻声道，“我常常忍不住回想那日在徐宅，看到徐大人枉死的情形，皇上手段之凌厉，令顾寻咋舌，这无需多言什么，顾寻心里自然明白。但是皇上该是最清楚，这世上最难把握的就是人心。世上女子千百数众，皇上偏偏将相思寄予那一位佳人，这自然是因为，四海列国，千秋万载，也只有一个长青罢了，世上情思，哪里是旁人勉强得来的。”
嘉靖心知她是要为自己澄清，然而那一句“四海列国，千秋万载，也只有一个长青”，却是真的说进了他的心里，嘉靖喉中一动，忽然发觉自己竟无言以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