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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太子。可这太子空有满腹算计,大事却没做好几件,后头三个弟弟各自培植势力,自然不甘心被一个不仁的兄长处处压制着,所以先帝时期皇嗣争斗极为激烈。唯有那时还是皇子的文宣帝年纪最小,也没敢起这心思。
太子作为储君,是实打实的正统,方晟睿就辅佐了他,慢慢地成了太子心腹。此人最擅长的就是口诛笔伐,又自小聪慧,既能写得锦绣文章,又能拈来理政之道,很会揣摩先帝的心思。太子在他的帮助下弄倒了不少敌人。
几年间,二皇子被斗残了,三皇子被斗死了,四皇子勉强咬牙撑着。只剩下当时最年幼也最淳朴的五皇子——文宣帝成了皇子中的一股清流。
可方晟睿方大人的运气差也差在了这里——谁成想缠绵病榻的先帝恨透了几个儿子的争斗,认为太子心狠手辣不堪为帝,偏偏把皇位传给了五位皇子中最年幼也是在皇位之争中从未被人看好、自然也从未被几个兄长当作威胁的文宣帝。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文宣帝最孝顺。
正统的太子没继位,最小最弱最无能的皇子反倒后来居上,最终继承了大统!太子连着吐了三日血,活生生被气死了。如此,便只剩下了身有残疾的二皇子和再无心争斗的四皇子了。
这么大一块馅饼“扑通”一声砸到文宣帝脑袋上,懵了好几天才缓过劲儿来,一时之间喜忧参半。
文宣帝即位后并没有急于清算几位兄长曾经的势力,因为几位兄长都觉得他最没威胁,便是夺嫡之争最激烈、整个京城人人自危那时候,文宣帝没受到过半点迫害,自然不会对这些人有什么深仇大怨;但毕竟心有忌惮,也不会太重用就是了。
于是这两朝老臣的方晟睿方大人一直坐在这从三品左副都御史的位子上,专管监督弹劾官员,算是称了他的长处。
文宣帝观察了两年,觉得此人除了念书多了为人刻板之外,并没什么不妥之处。如此有才华的人留在朝中给自己使唤,这样极好,极好。
而方青廷——也就是方筠瑶的父亲,是方老爷子的第四子,顶着庶子的身份,自身又没什么能耐,上头又有方老夫人压着。他亲娘本是扬州名伶,入得府后虽能从老爷子那里分得不少宠爱,可方老爷子也不是什么糊涂人,不会被他亲娘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
偏偏方青廷嘴皮子好,一手文章写得也漂亮,正好对了方老爷子的喜好,方老爷子疼爱得不得了。又知他本事不强,想让他多加磨练,不希望他这儿子在京城这富贵地儿堕了性子,就上求文宣帝外放,文宣帝大度地给了方青廷一个蓟州太守的四品地方官。
与方青廷早早定下了亲事的未婚妻本是京城大户刘家的庶女,从小养在主母身边,与嫡女相比差不了多少。方青廷与她在京城成婚后就去蓟州任职了,自然也把新婚妻子带到了边城。
谁知没两日,就又看上了方筠瑶的娘。
估摸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再加上气愤新婚夫君跟外头富商的女儿勾勾搭搭,没一年那刘家小姐就卧病在床起不了身了。
谁知方青廷不但不体贴病中的妻子,反而把那个富家小姐纳进了府,短短月余竟然抬作了平夫人!
刘小姐拼着一口气给娘家寄了信,病得愈发厉害了。
这刘家小姐作为一个养在主母膝下的庶女,在刘家能得多少宠爱尚且不知;可人家重病卧床,方青廷不但不体贴,竟然另娶了个平夫人?这般宠妾灭妻,就是在重重地打刘家的脸了。
蓟州路远,可在京城的方家总是跑不了的,刘家人自然上门来找方老爷子讨公道了。
方老爷子气得不行,可边城离京城太远,方老爷子几封书信痛骂怒斥过一通。刘家人对方老爷子的态度满意,这才安生一些。方青廷却在回信里打着马虎眼,敷衍过了老爷子,仍然我行我素。
等到方筠瑶刚生下来,刘小姐实在痛心,闹腾了几次,方青廷索性给了她一封休书了事。
刘小姐气不过,每天斗志昂扬的,反而把一身娇病给养好了。可边城没有能为她做主的人,再怎么闹腾都斗不过那两人,气得要命。刘小姐从小就不是个泥人性子,立马当了自己全部的嫁妆带着丫鬟嬷嬷千里迢迢回了京城。
刘家人一看,这可不得了!好好的女儿嫁了人,跟着到了边关也没诉过一句苦,生了病夫君不体贴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被那畜牲休回了娘家!刘家人怎么能善罢甘休?一纸御状告到了文宣帝面前。
文宣帝自然知道这种家事不好掺合,这刘家是因为女儿受了亏待、自家又被打了脸,一时气不过才跑来他这里告状的。宠妾灭妻本是大事,问刘家想怎么处置,刘家自己也支支吾吾没个成算,似乎还有让女儿回去做正室、想把这门姻亲留住的意思?
文宣帝烦得不行,让他们自行去了。被休回家的刘家小姐怎么肯再回去跟那畜牲过日子?刘家只好歇了心思,跟方老爷子商量过后将这休书改为了和离文书,睁只眼闭只眼,这事也就过去了。
——都是一朝为官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人家赔了礼道了歉还能怎么着?
方老爷子很生气,当即跟方青廷断绝了父子关系,此后许多年再不来往。
每年方青廷入京述职的那几天,都会在府门外求见老爷子。然而方老爷子性子固执,他这儿子不顾大局、忤逆父亲、不孝不顺,算是犯了他的大忌讳。无论方青廷求见多少次,方老爷子愣是没让他进过方家的门。
可不见归不见,毕竟是自己养在身前二十年的儿子,曾花费了大心血培养的,怎么能说不亲就不亲?
知道方青廷殉城后,方老爷子难过了好些时候。人死如灯灭,方老爷子送走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这时候对他哪还有半分怨怪?只想着护好他的妻女,也能让儿子走得安心些。
方家也曾派人去蓟州找过,看方青廷的遗孀孤女还有没有留下,查来查去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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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前两日收到方筠瑶来信的时候,方老爷子还是挺高兴的,想着自己这只见过一面的孙女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方老夫人说的一句话打散了他的高兴:“青廷一家子没一人留下来,这事儿是老爷您亲自派人去查过的。如今突然冒出来个姑娘说是青廷的孤女,姑且不论这人是不是青廷的真女儿,也暂且不说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方老夫人微眯眼:“只说那边关五年的战事,从那贼人横行的地方逃出来的,还能有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姑娘?”
方老爷子一听,浑浊的双眼顿时目光如炬般射向方老夫人,盯得方老夫人一阵心惊。她赶紧定了定神补充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这事老爷子您自己拿主意就是。”
许久沉寂,方老爷子收回视线抿了口茶,淡声道:“方丫头的事我知道了,回信我亲自来写。”又轻飘飘看了老夫人一眼,警告道:“此事你莫要插手。”
方老夫人轻扯嘴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着痕迹地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方青廷他娘在世的时候就是个狐媚子,把老爷勾得五迷三道的,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就妄想跟她这个主母针锋相对。方青廷不过是个庶子,在方家呆了二十来年却没喊过她一声“娘”。
哼,什么东西!他娘早早被老天爷收了,留下个儿子也不成器。老爷子去蓟州查了一通,方青廷的妻女没寻着,倒着听着了一件趣事:方青廷哪里是殉城的!分明是被敌军破城后自己吓破了胆子,怕被敌人折磨,索性自缢身亡的!
堂堂一个四品太守没有死在战场在,居然在敌军破城后吓破了胆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倒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方老夫人低嗤了一声——至于如今冒出来的那个丫头,没在老爷子膝下养过一天,老爷子这么些年统共见过一面。她倒要看看老爷子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庶孙女能有多少疼爱!
方老爷子古板守旧,方家一向不爱掺和别人家后院的私事,但公主休夫一事这半月来闹得轰轰烈烈的,市井传言听得多了,对公主府的事也还是知道一些的。
不过他知道的,也仅限于驸马从边城带回来一个女子,和这不知自重的女子苟且私通有愧于公主,却不知道这女子就是他的孙女。
所以方老爷子给方筠瑶的回信写得敷衍冷淡,并不是因为怨怪她与驸马私通,也不是怨怪她初一回京就和皇家结了怨。只是单纯是为了验验她的性子:若是个知礼懂事的好姑娘,在外流落多年也不容易,他自然不会亏待她半分。
若是个冒充自己孙女上门来招摇撞骗的,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至于他这孙女与前驸马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这样奇诡叵测的事,任方老爷子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是猜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