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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还抱着几丝侥幸:兴许长大些就好了。
屋外传来几个小些的孩子争吵声,肯定是何二嫂又拿了零嘴招!鸡惹狗。她以前就是咋咋呼呼的性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更甚了。家里小孩子多了,啥都消得快。何家骏把为过年准备的炒花生、瓜子、点心都收到银花屋子里,只拿了一包生花生出来,还叫何老娘夺了去,锁在柜子里头,每天两顿饭后给每个孩子分一把,不管他们烧着吃还是生吃。何二嫂在屋里帮着照顾,就时常偷摸一点儿吃,叫何老娘嚷了一顿才收敛些。每每婆媳两个看着要闹起来,银花就开口叫何二嫂拿零嘴儿吃。
何大伯家最小的一个今年五岁,何二伯家两个小些的一个六岁一个四岁,银花这边何传文才六岁、满仓两岁。何二嫂抓了零嘴出去,若是舍不得分出去自己偷着吃也就罢了,偏她又想留着自家人吃又爱拿出来勾别人,惹得外头一片鸡飞狗跳。
“你是个棒槌不成,一人给石子儿几个分一点!”
石子儿是何大伯家最小的那个。
很快,何二伯的吼声就传了进来,“一大把年纪了,不嫌丢人是不是!”
何二嫂大概低声辩了几句。
“你没长眼色啊!还是活了几十年都活到狗肚子里了!你要吃弟妹子还拦着你啊……”
争吵声和小孩子的哭喊声很快就又变成了笑闹声。银花不只一次庆幸自己出不了屋子,不然非得头疼死。
“娘,您也出去歇着,我来看会儿歪瓜。”何家骏小心的从门帘里挤进来说道。
何老娘早听到外头的声响就按捺不住了,披上厚棉袍快步走了出去,屋外马上就响起何老娘的叫声。
“怎么样,身上好些了没?”何家骏挨着银花坐在抗边上。
屋里这几天一直没透过气,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和骚!味。
“好多了,就是歪瓜……”
说着,银花声音就哽咽了。
何家骏搂着银花的肩膀,“没事儿,就是歪瓜真不足,我们养他半辈子,叫他兄弟再养他半辈子,多得是穷人家养不起女儿,大不了我们买一个老实的回来……怎么着也不会叫歪瓜受苦!”
“你还真敢说,还买人回来……”银花收了泪意,嗔怪了一句。
何家骏小心的把吃饱就开始睡的歪瓜接过去,熟练的抱在怀里竖起来给拍出奶嗝后,放在炕上最热乎的地方。
“把那边窗户稍稍开一点儿,屋里闷得难受。”
何老娘在是绝对不会让开窗的。
“这可不成,受了风不是开玩笑的!”
“我被子裹的严实哩,把边上开一条缝,风吹不到我!”银花躺下去,把身上的厚被子一直裹到下巴,闷声说道。
何家骏又把一旁的帽子给银花带上,把被子朝上拉了拉,边上塞严实才小心的把窗子原理炕的一边掀开一条缝,用木夹子固定好。
外面零下十几二度,跟屋里热空气一对流,不一会儿屋里气味就小了不少。
“家里菜和肉还够不够?”银花老实的缩在被子里问道。
“有娘在,你还担心这个!”何家骏话语里带上了无奈。
现在这时候什么东西放在外头一冻都不会坏,为了银花生产,两口子早早的就从果园那边抓了十多只鸡回来,好给银花做月子。何老娘倒不是不给银花补身子,她老人家每一顿都给银花和何大嫂开小灶,但也就是如此。杀一只鸡,每次都算着鸡块数量下锅,水也是拿碗量好的,最多炖三碗出来,妯娌两个一人一碗,剩下的大半碗是何家骏的,不管小家伙们怎么闹,何家骏怎么推,她老人家就是冷着脸——照旧。炒菜、酱菜都是用算的每一顿吃,一人一筷子菜和几根酱菜,隔多长时间开一回荤,一人几块肉,老人家计划的清清楚楚,这样一大家子还没有银花一家人过冬的时候吃的肉和菜多。
“他爹,他爹!”何二嫂趁着何老娘去烧晚饭,小声叫了何二伯,把人拉到屋檐下。
何二伯乍从暖和的屋子出来,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语气相当不耐烦,“又有啥子事?”
何二嫂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从衣袖里掏出半块点心塞到何二伯嘴里,“这东西恁好吃,你尝尝,快吃了我们进去!”
何二伯楞了一下才动了动舌头,香甜糯口,松软不黏牙,大概是以前见都没见过的好点心。
“你可别又嚷我啊,我看你没吃过才给你留着的!”何二嫂有些戒备的说道。
“我们进去把,外头冷!”何二伯嘴巴动了动,低声说了一句,牵着何二嫂进了屋子。
何二伯没读过书,只偶尔听何家骏读过几嗓子,不明白什么大道理,时常也羡慕别人家媳妇子省事儿又能干,这会儿却突然就记起了什么叫“相濡以沫”……
人多是非多,家里小孩子几乎隔一会儿就有起冲突的。
何传文性子有些霸道,又护着满仓,不管啥事都先帮着满仓,光动手打人都有四五回了。哪家都是宠着小的些,个个都厉害,没哪个是任人打不还手的茬儿……
过完年,银花生产已经有十天了,可以下炕走动,何大嫂也养的差不多了,下!身的落红七八天前就止了。何老头就发话,大家各回各家。
何二嫂原指望住到秀才小叔子家好占些便宜,结果便宜没占成,每日还得苦巴巴的帮忙伺候产妇和奶娃子并烧给一大家子吃,何老头一说就同意了,收拾了自家人的衣服褥子并剩下的粮食家去了。
要说起来“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在家里,何大嫂还能做一大半的主,至少每一顿她自己烧火,烧什么吃、给孩子弄点儿好东西还是可以的。
何老娘与何老头老两口留了下来。
银花能下炕却没出月子,再加上这次怕伤了元气,又不是忙月,要坐上四十天月子才好。何老娘不用何家骏留就自己提了要帮忙烧火。
爷儿两个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几间房收拾干净了,炕火都埋灭、垃圾都清出去,关好窗户上锁。
“娘,晚上我想吃炒腊肉!”
何家骏在何老娘面前岁数至少要后退十多岁,但何老娘恰恰正好就吃这一套。
“馋不死你!”何老头在边上闷声说了一句。
这一镇子,何老娘单给何家骏留鸡汤或肉菜,弄得太难看,他老人家早就看不惯了。
“胡说什么,个老头子!三儿每天要读书写字,我听人说可费脑子,就该日日好好补着!”何老娘对着何老爹怒目而视,转头对何家骏又笑呵呵的,“三儿想吃,娘马上就给你做,拿蒜苗炒一大碗!”
“终于走了!”何传利呈大字摊在炕上,小声说了一句。
连一向稳重自持的文年安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嗯!”
何家骏在外头咳了一声。
“爹!”何传礼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赶紧坐了起来,“我没别的意思,哥哥弟弟们在一起也挺热闹的,就是只两三天就好了,时间长了吵得脑子都昏了。”
看何家骏不说话,就急急忙忙的加了一句,“我不会在别人面前胡说的!”
“不是在不在别人面前说,你看,你在屋里,说的小小声,以为不会有外人听见,不也没料到爹正站在门口。”何家骏温和的说道。
何传礼羞愧的低下了头。
“没关系,传礼弟弟今年才十二岁,等再过两年传礼弟弟就明白了。”文年安突然开口说道。
何家骏看着已经有自己胸口高的少年,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打去年五月因两人只顾着自己看书,疏于照看,让何传文和满仓到井边玩,何家骏用戒尺打了文年安一回后,之后就再也没动过他一根手指,连说教也少了——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
“听到你小哥哥的话了没有,以后就要自己努力了,像这样的话并不是没有人的时候就可以说出来的。”因文年安的话何家骏说了一句就罢了。
过完年,很快就打了春,屋檐下的冰棱越来越小,终于有一天消失了,虽然还是冷的刺骨,但好歹能出门了。有家里日子过的艰苦的,已经拖了柴去县城换钱。
今天是一个大晴天。
银花在屋里哄歪瓜,外面有喧闹声,是学生们都来了。
现在屋里还冷,大家伙儿都拎了一袋自家烧的木炭过来,也有家里富余些的还带了些肉或鸡蛋过来。平日里各家但凡有点儿好的都会叫孩子给何家骏这个先生送一点儿,已经是惯例了。
何老娘把东西都收好,笑的满脸的皱子都挤在了一起,露出已经没几颗牙的牙床。
文年安拿着笔和纸帮忙记账,也有暂时交不上的,何家骏许收了麦子后再交,也记得清清楚楚。
何家骏前儿去了县城一趟,例行的联络感情,给文年安带了一封信回来,这孩子就一直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大家先自己找位置坐下,看看桌上放的字纸,挑两张过冬写的做好的字交上来。”何家骏声音不大,原本隔了一冬没见面而各位热闹学生们很快有序起来。
字纸是何家骏领着文年安与何传礼过冬的时候抄的书。
文年安把账单和钱袋收好,准备拿进去给银花。
“年安,今天你不要进学堂!”
……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但肯定转钟了,大家不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