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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一点也不奇怪他会知道这些,“我不会。”她正色道,“永远不会。”
朱半仙嘿嘿笑着摸着胡须,道:“她今晚若是找我问起当日种种,我当如何回答。”毕竟当初的金主也是她,自然要问问意见。
桑梓沉吟片刻,淡道:“她问,你便告诉她,若不问,就罢了。”
“顺其自然么?”朱半仙叹道,“可惜你俩……”他的话没有说下去,见桑梓皱起了眉,似是不愿意听,便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一脸的高深莫测起来。
“走吧。”桑梓缓缓起身。天变冷了,人便也僵了,心也仿佛要跳动得迟缓些。她虽不知道朱半仙那叹息的后半句是什么,可本能的,却抗拒去听。至于为什么,她一时不愿去想,是懒得想,也是没有这个气力去想。
当夜,晏栖桐果然等桑梓入睡后悄悄披衣出门。朱半仙的房中灯光未灭,似乎正在等着她,听到她敲门,也立即拉开了房门。
晏栖桐见他一点也不奇怪,便紧了紧披风,迈步进去。
“我知道你有许多话想说,不过还是让我先说。”朱半仙抢先道。
晏栖桐将已经张开的口闭上,点了点头。
“我离开宏京牵扯到太多因素,虽因你而起,但到底也不是因你。想必,那也是迟早有一天的事,我先退开些,也没有坏处。”朱半仙道,“你不必问我为何离开宏京,问了我也不会说。”
晏栖桐郁闷地看着他,想了想,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知道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晏栖桐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声音却是一个比一个轻。
朱半仙便正坐正经道:“我虽算不出你的来龙去脉,却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晏栖桐,你的家也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上一次若不是我抢了你回来,你要不被别人掳走魂魄,要不,兴许就回去了。”
只那第一句话就够了。晏栖桐挺直的腰背瞬间松懈了下去,一时之间,心里不知是悲是喜。喜的是终于有人能看透些自己,悲的是看透的也不过是表面而已。虽然已经决定要去找那块“我冥之心”,但碰到了机会,晏栖桐当然还是想问问:“半仙,你说,我还能不能回去。”
朱半仙摸着洗得水滑的胡须,没有说话,久久才开口,却是异常的严肃:“所谓算命,也算是迷心之术,叫你下意识里逃不开所批的字。其实命是天定,可还有人为这一说,又何必强求某一个结果。你若能回,自能回,若回不去,也是有回不去的理由。”
说了半天,这朱半仙只是给她打了一套漂亮的太极,听到最后,竟是捡不出一句实话来。晏栖桐有些失望,咬了咬下唇,起身想要回房。
“姑娘,”朱半仙突然叫住她,“人有远近,情有亲疏,你应当问清自己的心,当下谁究竟离你近与你亲,若是舍近而求远,只怕你两头都要落空了。”
晏栖桐讶异地看着他,这话耳熟,她与桑梓论过。若不是知道其为人,她险些以为这些都是桑梓教他的。可这些话实在是含量够大,她总要去想想究竟是什么意思:“多谢半仙指点。”她微微曲膝行礼,走出门去。
朱半仙看着那扇门合起,嘴里啧啧有声。他看过多少红线绳头,算过多少曲折姻缘,倒少见这般的情形,教他不好说,不好说。
晏栖桐举了烛火回房,吹灭了后上床睡觉,桑梓还在身边呼吸轻浅,她却越来越有失眠的症状。晏栖桐侧过身,瞪着杏眼凭空想着里床那人的睡容,只这样想,便也要嫉妒起来。不知道桑梓做了什么梦没有,梦里仍是一地白雪,还是阳春三月。
其实朱半仙的话里的意思,实在是明显。与她近者,与她亲者,莫过于这个女人了,刚想到这,怀里突然滚进一副冰冷的身躯,晏栖桐习惯地抱住,轻轻抚摸着她瘦弱的背脊。既拥紧了她,想必这女人的梦里,就该已是阴春三月,至温至暖了吧……
第二日,桑梓留给了朱半仙足够的金银珠宝,朱半仙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他没有通关文牒,自知过不了镇山关,便与她们告别。临走前倒是起了些乱子。原来他昨日在小山上给人算命,算得一家人中的一位小孩有性命之忧,那家人死活不信,对他破口大骂,便在那时桑梓听出了他的声音,让齐中尉把他请了过来。
那家人回家后,半夜里小孩果然发起高烧,一直到天明都昏迷不醒,这才想起昨日那破落道士来。他家人满街寻找,终于看到了朱半仙,便拖着他不许走,只让他负责。朱半仙哪里理会这些,只是指了指桑梓道,有大夫在此你不求,留着我也只有为他超度的份了,说罢离去。
桑梓听了半天知道了事由,倒没说二话,坐了小轿前去看病,再加上雪尚未融化,她们一直呆到冬至过后,才准备起程通往镇山关。
冬至一过,便进入了数九寒天,真正的寒冷这才算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