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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看得一清二楚。
口罩外面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屑,这就被吓哭了?等会把伤口隔开,那血淋淋的画面有你哭的时候!
文卿冷笑,转身朝着身后的床边走去,陈医正朝他重重点了下头,阿贵和林儿将一面床单,绑在两根竹子上,在床前拉开,隔开了这边孙六福和孙氏锦曦等人的目光。
“先将外缘的腐肉割开,待我查看感染的程度和判断切口的大小,再开始让他们准备输血……”
但是,烛火却将文卿和陈医正二人专注忙碌的身影,投射在一旁的墙壁上,一举一动,如同影子戏般,虽然缺失了真实的色彩画面感,但是,正因为那真切的每一个起落的动作,却让这边观看的人,多了一份构想。
孙六福仗着自己是男人,胆子大,夜里都敢在山里出没,瞪大眼睛盯着那边墙壁上的皮影戏一眨不眨。
孙氏想看又不敢看,同时又担心锦曦,在那紧紧拽着锦曦的手。
锦曦面上平静的坐在那里,但是被孙氏拽住的那只手,却在汩汩的冒汗。虽然知道这个清创手术不算大手术,对文卿和陈医正也充满信心,但是,但凡是手术都存在一定的风险。
随着墙壁上文卿切割的弧度,屋子里迅速弥漫起血的腥味,跟酒精的醇香混杂在一块,格外的刺激人的嗅觉神经。
孙氏先前还想着安抚锦曦,这会子脸色在一点一点的转白。
孙六福的眉头也开始打结,锦曦僵直的坐着,充盈着鼻息间的,全是他的血气,恍惚间,她想起那回她闯进他的屋子,扑鼻而来也是这样的血腥味,却远不及这会子浓郁……
“……切口面颇广,估计会失血较多,好在毒素感染没我想象的深……”
“……要切了,赶紧让他们推举一个人进来,同步输血……”
支起的被单后面,文卿和陈医正一边工作,一边低声交谈病情处理的对话,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阿贵走了出来,转达了文卿的吩咐。这边坐着等待输血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站起身。
“文兄弟是我家的大恩人,我先来!”孙氏声音有点打哆嗦,道,将锦曦按在凳子上。
孙六福道:“玉真姐,你们甭跟我抢,我是男人,理当我先来!”
“不不不,我先来!”孙氏毫不相让。
“推让什么?”文卿举着双手从被单后面探出半截身子,朝这边的三人没好气的怒喝:“时间就是生命,这里还等着救命呢,快些,那个男的先来,回头不够,你们顶上!”
撂下这句话,就缩了回去。三人看到文卿举着的双手上,虽然带着白色的棉布手套,但是,上面已经沾上了斑驳的红色。
孙氏惨白着脸,捂着嘴坐到了凳子上,在那跟胃里的翻涌做斗争,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孙六福也是用力吞了一口口水,但还是迈步跟着阿贵过去了,走了两步不忘扭头跟锦曦这叮嘱道:“你甭急,指不定舅舅我一个人的血就够了咧!”
锦曦朝他轻轻挥了挥手,目送他进去,被单后面,身影一阵晃动,接着便传来文卿的指导声。
锦曦顾不得去看,弯身轻抚着孙氏的背,看到孙氏比先前更见白的脸,锦曦眼中露出了隐忧。
被单后面终于安静了下来,孙六福闷哼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紧接着,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刀尖从一块上好的软布上轻轻划过的声响传来,屋子里先前还能被酒精气味中和的血腥气指标,猛地一个飙升,扑鼻的腥味席卷而来……
孙氏再也忍不住,踉跄着蹲到墙角的一只装污物的盆边,胆汁都险些吐出来了,那边,手术正在进行中……
孙氏吐完了,被锦曦搀扶着坐了回来,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又突然哇的一声,重新蹲了回去,吐得昏天黑地,让人听得心肝剧烈。
“娘,你这副样子,是不能再输血的了,你不如离开这屋子?”锦曦小声劝着孙氏。
孙氏连说话的力气都欠缺,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再次捂着腹部坐了回去,坐在那里直喘气,脸色发白。
锦曦担忧的垂下眼,又去看那投影在墙壁上的‘皮影戏’,手术还在进行中。
不晓得文鼎失了多少血,又需要多少血?锦曦在心里快速的想着,听到床单后面传来文卿他们的声音。
“……切合面积过广,失血量颇多……”
“大夫,抽我的吧,我还有……”孙六福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虚弱。
“……不行,每个人可供抽取的血液是有剂量规定的,你身上不能再抽……”文卿否定的声音。
“不是还有两个人吗,让她们进来准备!”文鼎又道。
“……她们是女人,还是让我来吧!”孙六福在那央求。
“……只要正常身体健康的人,都能进行适量的供血。我是大夫,我说了算,快叫她们进来,时间紧迫!”文卿的声音很坚定。
很快,被单动了,孙六福由阿贵在一旁扶着,捂着手臂走了出来。
“小姐,夫人,你们合计下,谁先进去?”阿贵看到孙氏这副模样,为难的问道。
锦曦毫不犹豫,道:“我来。”说完,松开孙氏起身往被单那边走去,被孙氏惶急拽住。
“娘,你都这样了,怎么能……”
“我没事,吐干净了清爽多了。”孙氏挤出一丝笑,掰开锦曦紧紧扣住她手腕的手,道:“听话,文兄弟那边耽误不得。”
扣住手腕的手指随即松开,孙氏转身进了被单后面,锦曦听到文卿明显传来一声惊声。
“……不行不行,你这副样子哪里还能再供血?快些出去换粱锦曦来!”
“……我行的,文卿大夫,求求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真行的……”
“你这个妇人好生无知,我是大夫,我还不清楚?你这副样子,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再抽你的血,你是想我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吗?”
文卿的话带着暴躁和愤怒,孙氏还在那央求,陈医正也在一旁好声劝孙氏出来。
锦曦抬脚就要进去,被单突然一阵晃动,还在央求的孙氏,已经被文卿拎着衣裳给揪了出来。
“阿贵,你赶紧带她出去,让人给她弄完红糖水先喝着,简直胡闹!”
“还有你,粱锦曦,轮到你了!”文卿说完,扭头进了被单后面。
“娘,你赶紧出去吧,甭担心,我也很快就出去了!”锦曦跟孙氏那抿嘴一笑,示意阿贵动用蛮力,直接拽孙氏出去。
阿贵会意,对孙氏道了声“得罪了夫人!”手掌一发力,孙氏就被架了出去。
锦曦已经被这屋里浓郁的血腥味弄得麻木了,她走进被单后面,纵然一直身处这屋里,有了思想准备。
但是,当她亲眼目睹术中的文鼎时,尤其是看到他那血肉模糊的膝盖下面,锦曦还是忍不住脚底发软,心脏猛地就揪了起来。
“哼,吓到了?吓到了现在屁滚尿流还来得及!”
文卿将先前为孙氏准备,却没能派上用场的那套输血的皮管,故意在锦曦的眼前晃了几下,口罩外面的眼睛里,露出浓浓的嘲讽。
锦曦打量了一眼文卿手里的那套皮管,有点诧异。这根本就不是现代的那种输液的管子,看材料,估计是用羊皮鹿皮之类的东西做的。
陈医正一直在埋头观察文鼎的切口状况,身后的林儿手里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摆着各种做了不同标识的小瓷瓶。他选用不同的瓷瓶,将里面的药粉随时撒在需要的伤口面上。
锦曦收回目光,看了眼一旁摆着的一把用椅子简单拼凑的小床,和衣平躺了下去,并撸起自己的左边袖子,一直撸到胳膊肘的地方。
“你当真敢给他输血?”文卿一边调试输血的皮管,斜着眼睛问已经躺了下来的锦曦。
虽然文鼎这趟受伤,文卿已经完完全全将责怪堆在锦曦的身上,因为若不是锦曦生病,阿财就不会火急火燎的抄近路出山。
阿财不出事,文鼎就不会不管不顾的星夜赶来山里帮忙,也就不会被瘴气所侵。
所以,文鼎吃的这顿苦头,失的血,全是因为眼前这个平凡到没一点特色的乡下丫头!她是罪魁祸首!
“就算把你的血给抽干了,也是活该,要不是为了帮你找阿财,他就不会吃这份罪!”文卿狠狠将心里所想脱口而出,才不去管听的人心里做何感想。
“少废话,赶紧的。”锦曦冷眼扫了唧唧歪歪的文卿一眼,不耐烦的低喝道。
文卿怔了下,她还有理由低喝他?他磨牙瞪着锦曦,这个乡下丫头!
锦曦别开眼,看向跟自己躺在一排的文鼎的侧脸,他的脸色此时是一片惨淡的白色。
文卿说的不算错,文大哥,这件事寻根究源,都是我连累了你……
文大哥,对不起,曦儿心里……很难过!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