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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笠寒一只手抵住她的唇,目光沉凝地撇下来,“叫我什么?”
南橘心虚地在心里整着措辞,叫什么?他的名字,真的很奇怪啊,从姓到名,真的很不好叫啊,难怪季北喊他“老千”,这肯定也是无奈之举,她头一遭发现,原来季北竟然也情有可原。
“我,我要睡了。”
她顾左右而言他,退居自己的棉花软的小床上,床上四件套都是明艳的橘色,让坐在柔光里的她看起来很有食欲。南橘拽着自己的小枕头横在腹前,躲闪着不看他。
千笠寒愣了愣,才发现,现在的时间不太对。大晚上,说这么干什么?
来日方长。
嗯。来日方长,真是个好词。
“那晚安。”他叹了叹,踅身而去,走的时候为她轻轻掩上了房门。
南橘没有洗澡,却全身鼓噪,这种在浴池里泡了个把小时的热感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呼啦一声,将半边窗彻底拉开,秋风扫过窗边的花藤,碧绿的柔枝上,坠着一滴晶莹的露。
南橘几乎半宿未眠。风吹着窗帘,瑟瑟地响了一夜。
幸得这日是周六,她平时一向起早贪黑,难得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就多睡了一会儿,这么一睡,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千笠寒留在桌上的早餐已经冷透了。
“唉。”刚确定关系,就这么怠慢他,好像不太好?
一边吃一边刷微信刷微博,在点进微博之后,发现自己多了很多私信。平常时候,是绝对没有这么多的,南橘找到了一条怅客发来的:
橘生,《凰令》第一期已经顺利制作完成了哦,我先发了一个试听版,因为这次方式有点不一样,我想让听众们多提些意见。你把你收到的私信给我回复一些,我参考。
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了怅客就是季北,是她三次元也认识的人以后,就没办法再用那种膜拜的语气一口一个“怅客大大”了。难道这就是因为傍上了大神?
她依言给怅客截图自己收到的私信。
除了几个对她表示暂时性质疑的,其他都是清一水儿的好评。
其中就有一个叫提耳朵的兔子,发私信说,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有辨识度的女音,乍听起来有点雌雄莫辨,但越听越有味道。
南橘心里想,她的声线难道很粗犷?
她试着捏了一把自己的喉咙,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给她私信的,好评是好评了,但一众人无一例外地说她声音中性。喜欢的人,称这是她的优点,不喜欢的人,则借着这一点大肆说事,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其实南橘知道,自打花辞树在频道里跟她公开道歉以后,她就把那群粉丝彻底惹毛了。
从那时起,他们就对她阴阳怪气,没有好态度。
将截图发过去之后,怅客居然秒回了,明显他提的不是评论参考这件事了。
怅客:橘生,昨天晚上拿下了?
南橘看了一眼,就滞住了呼吸,什么叫拿下了?什么叫昨天晚上?为什么他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暧昧?
但一仔细忖度,又觉得怅客的话没有丝毫问题,怅客昨天走的时候,天色将暮,那么后来他们有了什么进展,那自然是晚上进行的。怅客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她不该怀疑他。
南橘本着真诚好交往的态度回复:昨晚大神回复了,我们是男女朋友了。
怅客好心提醒:橘生,现在我要劝你,没在一起的时候,他叫室友,现在在一起了,那就叫危险。千笠寒那个人,你还没开发出他的另一面,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刚在一起的时候,你最好把他撵出去。你那个原配室友要回来了对吧,就趁现在,撵、出、去!
怅客第一次这么坚决,隔着手机屏幕南橘也能感觉到,他一定摆着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始终认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
但是,南橘怎么都感觉他在坑千笠寒呢?
为什么要把大神撵、出、去?
难不成季北想和他睡?呃……这个信息量好大。南橘决定自动忽略。
季北发完这条私信以后,南橘回了一个问号,他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实际状况是,某人突然给他发了一条威胁讯息:敢怂恿南橘,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是什么?
大四的时候,有一个曾经追求南橘的人,好巧不巧成了千笠寒辩论赛上的对手。那个人不知道千笠寒这个闷骚暗恋南橘,只是单纯嫉妒他长得好有才华,跑来他跟前风言风语挑衅了几句。
他沉默地听完,最后淡淡地说:“你惹到我了。”
跟千笠寒同宿的室友感到了强大的气场,识相地一起后退了一丈。
那个男生也明显短了志气,声音已经有点撕裂的颤抖,“那又、又怎么样?”
季北记得很清楚,千笠寒扔给他的就是“后果自负”四个字。后来么,后来的事全校皆知,那位同学道友,在辩论赛上一败涂地,被驳得哑口无言心悸气喘,甚至因为此前在千笠寒面前大放厥词,下了很大的注。
而惩罚,则是他赤露上身在校园来回跑了一个小时。一时间校园网站、校园贴吧、校园论坛里,他成了瞬间爆红的名人。
据说,自那以后,他看到他们a区6栋302的四个男生,绝对低头绕道走……
没错,这就是千笠寒的“后果自负”。
他的威胁一向是这么有震慑力,季北缩着脖颈再也憋不出话来了。
南橘等不到季北的回复,干脆刷别的去了。
今天是周六,本来千笠寒也应该休息才是,但最近今天医院的事似乎格外繁忙些,硬是将他的休假日也挤了半天出来。晌午的时候,南橘做好了饭菜,趴在桌上继续玩手机。
钥匙入孔的响声很清晰,她心跳加速起来,直到千笠寒推门进来,她才紧张地站起身,半边瘦弱的身遮住了桌上几道卖相一般的菜肴。
他微笑地走近,见到一桌子不算丰盛的菜,目光在桌上,而桌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你做的?”
“对、对啊。”南橘忸怩地应道,“你不是要我,单独做给你吃吗?”
“橘子真乖。”他宠溺的味道太甜了,南橘好羞涩,好想夺路而逃啊。
她小小地挣了一下他的手,却被更强势地紧抓住,南橘认栽地低语道:“洗手吃饭了。”
“嗯,好。”
他答应了以后却没有动作,南橘愣愣地抬头,正对上他晴日暖好的眸光,登时血涌上脑,声控癌和颜控癌齐齐发作,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邪恶。
好想……亲亲他。
“你怎么,还不去啊?”
南橘努力控制自己的邪念,一鼓作气。
千笠寒扬唇道:“等你拉着我一起。”
南橘的抑制力再而衰了,她赧然地低着头,拉着他去洗手。她在前面拧水龙头的时候,他就从后边靠近,迟缓有力的心跳,和温热的胸膛一并贴了上来,南橘敏感地发现自己的腰很痒,低头一看,原来已经被他环住了。
“你……”
千笠寒准确地握住了她的两只手,将它们拖到水龙头下,南橘怔怔地杵在原地,成了一尊不会说话且眼如铜铃的石像。手上的感觉,让她的抑制能力终于三而竭,她微微后仰,在他贴近肩膀的下巴处亲吻了一下。也是一触即分,比流星还要稍纵即逝。
千笠寒将水拨了一指撒到她脸上,南橘闭着眼后缩,他眯着眼将水龙头拧上了。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啊?”
南橘小心翼翼地试探,一步一步地靠近,他思忖了一下,并未给出准确的答复,而是将她往外边推了几步,“走了,菜该凉了。”
聪慧如他,怎么会不懂得,南橘最想问的问题,是他为什么在千万人里看中了她。
说到底,他更多的还是她心中的君倾,是她二次元的神,而不是千笠寒。
吃饭的时候,南橘变得更谨慎了,她怕她刚才是不是触了什么雷区,虽然自己只是说想问个问题,但也许,大神不喜欢被人问问题?有被迫提问综合征?
但这个理由似乎太牵强了一些,说服她自己都不够。
她的谨慎落在千笠寒眼底,便酝酿了一丝讳莫如深。
好不容易沉默地吃完了饭,千笠寒起身收拾碗碟,见南橘还心思不在,皱了皱眉问:“明天几点?”南橘傻傻地一抬头,他又解释了两个字,“聚餐。”
南橘“哦”了一声,如梦初醒地回答:“下午,五点。”
他“嗯”了声表示应许,“我下午还有点事,晚餐可能做不了了,冰箱里应该还有面条,今天晚上先将就点,把胃留到明天好了。”
南橘默:我不愿将就。真的。
金色的阳光自窗棂处斑斓跃动,透过大硬质方桌上的玻璃水杯,将粼粼的彩光牵至桌面上。
黄医生有点惊讶,对眼前隔着一张方桌长身而立千笠寒道:“明天是你的第一次大型手术,你确定不做了?”
他散漫地回答:“黄叔叔,我在国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真刀实枪地上过战场。明天真的有点事,很抱歉。”
“哦。”黄医生至此终于确定了,千笠寒一直闷着不说的事,一定是他有了女朋友,而且他还很喜欢这个女孩,他觉得自己今晚找千笠寒他爸又有八卦聊了。
“黄叔叔,我知道你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一句话让黄医生的脸彻底木住了以后,千笠寒波澜不惊地道,“但最好还是藏住吧。”
他这个后辈说话颇不客气,黄医生愣了愣,却想到,千笠寒从小就是这副唯我独尊的性子,自己多年来早已看淡了习惯了,而且凭他的老资格,也不能跟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置气。
千笠寒客套完了,准备走,黄医生从身后叫住他,“等等。”
他应声止步,身后黄医生叹息了一声,不知从何说起,便挑了一处说起,“副院长的事,你知道吧?”
他才来这里没多久,真的不是很关心这里的八卦,但黄医生既然主动找他说起,那就说明一定是和他有关的事。既然是有关系的,他无可无不可地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了,“什么事?”
“副院长有意撮合你和她的独生女儿。”
千笠寒皱眉了,“我有心仪的人了,黄叔叔,你可以替我回绝么?”
“这个……”黄医生显然很为难,“邢院长也有点为难,他那个女儿,自幼富养长大,娇宠惯了的,看上了什么东西,往往是势在必得。笠寒,很不幸,你被她看上了。”
千笠寒捕捉到三个关键字,“邢院长?”
黄医生点头,“正是,我听说他女儿在歌唱界还有点名气?叫邢霏,你们年轻人一定知道。”
竟然是邢霏。
最让千笠寒觉得头疼的女人,就是那种他分明没有兴趣,却还一意孤行纠缠不休的女人。
这些天,他无数次希望南橘能有邢霏那种勇气和魄力,然而自己在对面她时,却觉得深深地无力。因为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是他曾经的合作伙伴,也是当今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女歌手。对于她而言,颜面是重于泰山之物,所以他才一直没有直面回绝。
但在昨晚以后,他觉得,有些事还是要快刀斩乱麻,拖得久了,未必是好事。
“我知道了。”他漠然以应。
医院的走廊外栽种着一些四季墨绿的灌木,有几株的枝蔓甚至伸到了过道之中,他直行不避地路过一排漆红的墙,身后高跟鞋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你等等。”邢霏在他身后唤他。
千笠寒本想置之不理,但是邢霏拦在了他的身前,正挡住了他唯一要去的路。
他清冷地道:“邢小姐,有事?”
邢霏的形象气质都是绝佳的,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曝光了三次元的身份,她在网配圈和古风圈仍有属于自己的不倒地位,被粉丝喻之为“女神”。
她咬着红唇,不甘心地看着他,身上雪亮的晶片晃得千笠寒直皱眉。
邢霏将肩上的包提上去少许,才喘着气说:“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那是托词对吗?”她宁愿他不接纳自己,也好过他有了所谓“喜欢的人”。
千笠寒漠然地转身,“不是。”邢霏既失落又不可置信,他瞥眼看她,“邢小姐,我不需要骗你。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想我也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至少,我是坦诚的。”
邢霏捏着拳,“不是!我们认识了三年,大四的时候,我向你表白,你才突然说你有喜欢的人的,怎么可能那么巧,那明明就是借口!而且,你要是真喜欢她,怎么会突然退出网配圈,跑到英国去念书?这些年你的消息我一直都在关注,你身边根本就没有其他女人。”
被监视的感觉如同牢狱一样让人不自在,千笠寒的脸色闪过了一丝恶色,他冷着语气:“邢小姐,这是我的私事。”
他配过最孤高出世的国师,也配过最不怒而威的帝王,声音收紧之时,韵味里的冰冷与不屑如同穿刺心脏的利刃,让人除了臣服之外似乎别无选择。
同南橘一样,邢霏一直很迷恋他的声音。因为他的声音,才对他产生的好感。
“千哥哥,我是哪里不够好?”邢霏画着精致眼妆的大眼里水雾迷离,“我喜欢了你六年了。”
千笠寒记得自己从没给过她权利,可以用这么肉麻、即使是南橘他也不一定会接受的称谓来称呼他,甜得让人腻味。她的声音于他而言,一开始有点新鲜,和那个要配的女角色性格也很相投,可是后来,慢慢腻了口味,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中性一点的女声。
对声音有特殊爱好与要求的千大神,从来不考虑让他接受不了声音的女主人。
这条怪癖,连季北都谙熟于心。
那一刻,邢霏似乎读懂了他眼中的难以忍受,她惊慌失措地倒退了一步。紧跟着,绵绵泪水就这么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