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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反正就是那啥的章节

    果然, 一顿老拳过来了,没几下就把龙湛喂了个饱足,趴地上好久起不来。

    喂了老拳还没完,后边还有——陆弘景把他扽起来, 拽回歇宿地, 扔给张思道,“老张, 找条结实的绳索把他捆了,天明时绑上马带走。”。语气如此平常,如同招呼老张赌一把或是一起喝一盅,风平浪静的, 当时看见的人都没觉得什么, 就当干爹教训干儿子,只有老张这样的多年生死交,才能从他平如镜的脸上看出一丝丝暴躁。至于为何暴躁,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了。

    陆弘景的暴躁其实有点莫名其妙,他从这件事隐隐看出龙湛的死心塌地,这种死心塌地让他微微感到不舒服。至于为何不舒服, 他自己也说不清白。

    那时龙湛还不知道自己这样一刻不停地跟定, 就叫做死心塌地, 他对他的死心塌地, 远在真正开始“爱”之前, 远在这份始终死不去的“爱”刚刚冒了个小芽之前,那么久远,几乎让他以为,这,便是命中注定。

    老张看出端倪,以为老陆是对这趟北戎之行心里没底,或者是腻烦那北戎小王——人还没到就躲躲闪闪地献殷勤,所以要拿干儿子撒气,他也没认真捆龙湛,只是对着他摇头叹气:“崽子,叔跟你说,你干爹那脾气就像六月的天,一阵阵的,过了这阵他兴许就好了。但话说回来,这次是你的不是,老喑(哑巴)似的跟了这么远,路上谁知道能出什么事,你干爹这是急的,叔给你拿几个包子,吃了垫垫底,稍晚些你过去给他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龙湛不吱声,老张当他没明白,比划着说道:“先吃,然后认错,明白?”

    臭小子黑天里黑黢黢的一张脸沉得跟墨汁一般,绝不是个做错了事的态度。

    罢,这也是块茅坑石头——又臭又硬!

    老张原本挤作一团的五官更加紧凑,他想再说些什么,终是没有说,长叹一气出去给他拿吃的了。

    说是拿几个包子,虎牢关谁人不知陆千户干儿子的饭量?老张出去一趟,带回来二十来个大包子,还有起码一斤的肉干。龙湛无声无息地将面前一堆吃食划拉进肚子里,末后打了一个无声无息的饱嗝。

    “你睡。”老张慈父一般对着茅坑石头既臭且硬的脸说了俩字,转身要走,后来想想又退了回来,再加上五字:可别再瞎跑。

    哪里睡得着呢,还不是和着一堆绳子躺在地上,瞪眼看挂在穹顶的星星。周围鼾声高低错落、此起彼伏,龙湛朝陆弘景卧着的方向望去,透过被篝火染透的层层夜色,他能把他的背影完完整整剪出来。他知道他也没睡。睡着的人不会有这样紧绷的后背。他的焦躁不安让他感到无比安全和温暖——这个人为了他的暗相随吃不香睡不好呢。

    他们非亲非故,只有一点虚无缥缈的名义维系着一种不亲不疏的关系。

    这个人当他是什么呢?说是干儿子,看起来更像是养来慰藉缺席的亲情的一个替代品,也有可能是一个玩笑,甚至是对他自己的一种调侃:陆家人世世代代出情种、受情劫,我偏要略过情与爱,一步跨到养孩子上去,天爷能耐我何?

    假如他不能把这种关系往纵深里挖,这个人总有一天会找到一个正品,或是忽然不想玩笑了,更可能的是,他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这个调侃不甚高明,任何一种,都会导致他抽身走人,如此一来,他龙湛要到哪去收那些水一样泼出去的情?

    当然不至于不养他了,可这个养和那个养是不一样的,当人养惯了,谁愿意被当狗养?

    他要为他筑一个家,不只是洗涮扫煮那么简单,还得混出点名堂来,想来想去,还是上沙场卖命最快,卖几年命,如果还有命剩下,那至少不会混得太差了。前些天他颠三倒四地开口和他说自己的盘算,还没说完就被他一句话打断:“我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要入军伍?吃饱了撑的你!你以为军伍行军是出门耍乐?你以为沙场是瓦舍?留着命多吃几年干饭,好多着呢!”。别看这人有时吊儿郎当,真下了定论,谁也改不了,他一句“留着命多吃几年干饭”,军伍里就没谁敢收他了。不跟着过来,让他看看他的死心塌地,他能改主意?

    陆弘景使枪,枪乃诸兵之王,不好摆弄,摆弄好了便是大杀四方的利器。他手上这把“滚云”出自兵器名家燕然之手,外有莲花滚云纹,内有机括,不用时可缩至数尺,背在背上带走,用时按动机括,朝上一拔,可长至丈余,轻重适宜,用来十分趁手。“滚云”是燕然的收官之作,锻成之后便封炉罢手,不再锻制任何兵器。也是陆弘景收到的“有价无市”当中,唯一一件没有想方设法还回去的东西。实在是爱极了,下不去那个手拿去还给人家,厚着脸皮收下以后,他待这把枪就和待自己的干儿子差不多,闲来无事便抹抹擦擦,养护得挺不赖。

    物件用老了以后,和自家主子就有那么一种心有灵犀,手到枪也到,就在那密叶马扬蹄奔到眼前之时,陆弘景矮身一跪,枪头朝上猛力一挺,那匹马就被锋刃划破了肚腹!滚热的血和肠肚淋漓而下,浇了他一身。马儿依着惯性朝前再奔一段,便轰然倒下!

    正在此时,藏在草丛中的兵们瞅准了时机抛出绊马索,绊倒了好几匹马,前边倒的马又带倒了后边的马,暗夜时分,人喊马嘶的,场面乱了,两边的人混战在一起,你来我往杀过几个回合,陆弘景领着兵们且战且退,他要把他们引到一处断崖附近。那儿有一处用来捕山猪的陷阱,够深,够宽,里边埋的东西不单止是削尖了的竹箭,还有山猪炮,任何活物一旦掉下去,立马炸个稀巴烂!

    那十几个穿黑袍的“人”紧紧咬在他们背后,人数比他们多,手上的镰刀也不是吃素的,相当难应付,很快,他们就觉得吃力起来。陆弘景身上挂了好几道彩,加上刚才让马血马肠肚浇了一身,这时候看起来忒怕人,跟着他的几个人,有熬不住的已经开嗓问他了:“头儿!伤着哪了没?”,这货分出左手抹了一把脸,笑得呲牙咧嘴,模样跟那挨千刀的厉鬼差不多,直接回人家:“没事儿!好着呢!喂得差不多了,该收山回家喽!”

    收山回家就是让跟着他的兵们散到一边去,他要把这些东西送坑里了。

    兵们是多年的亲兵,和他手上那把枪一样,都有说不出的默契,听闻他这一嗓子,即刻各自四散跑路,黑袍们显然对这种打着打着对手就不见了的状况没有丝毫准备,愣了一会儿,发现前面还站着个不怕死的,便就都冲着他去。

    本来事情进展得挺顺利,眼看着这些黑袍就要落到陷阱里让山猪炮轰成渣渣了,谁曾想山崖边上落下一块石头,还不算小,磕磕绊绊一路弹跳着,最后掉入陷阱当中,就这么巧。石头一落下去,刚好砸到山猪炮上头,轰隆一声,陷阱暴露了。

    一切都这么巧。

    陆弘景和他那一队亲兵心里都只有一个想头: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堪堪刹在陷阱二十来步之前的黑袍们让山猪炮轰得一阵耳鸣,缓过来以后,十几把闪着寒光的镰刀一同逼向陆弘景。当中一“人”骤然发难,从前头一刀剐过来,他本能地朝后倒,想要避开刀锋,却不料身后还有一把刀等着!那把刀瞄准是瞄准他的腰部扫过来的,一刀过后,便是腰斩!

    “头儿!!!”一队亲兵捂不住嗓子眼儿里的惊叫,从躲藏的地方蹿出来,瞬间就暴露了自己行藏!

    连陆弘景在内,人人都料定他必死无疑,然而那一刀却没将他破成两截,倒是那持刀行凶之“人”悄无声息地软软倒下,硕大沉重的巨镰也当啷一声坠在地上,刀尖刚刚好擦着陆弘景的左脸颊钉进地皮!

    “萧千户!头儿!是萧千户!”

    陆弘景还在喘息未定,亲兵们已经放开喉咙喊上了,所有嗓门都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大庆幸,乐颠颠喜滋滋,连调门都变了,拔得好高。

    然后两队人汇成一队,这下不用藏也不用躲了,直接操刀子和那帮黑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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