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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们兴致冲冲来参加渔业大会战,结果开门第一天就弄了个黑头黑脸,这实在是打击士气。

    魏崇山沉得住气,而队员们沉不住气。

    他知道这点,所以就安排了区县渔业指挥部的干部联合下面指挥队、指挥小队的干部们下基层,以渔业队为单位,今天晚上挨个队伍进行开会。

    按照老规矩、老传统,大会战的队员们住进老百姓家里。

    岛上的启摇乡乡里和五个村庄的人家都收拾好了房子,有床位的贡献床位,没有床位的就在地上铺上干草、铺上席子,尽量给他们提供一个居住环境。

    王忆他们小队住进了一个叫‘金鸟村’的村子。

    相传最早时候这一族里的人选择住在这地方是因为看见了一只金色大鸟在此地盘旋,他们认为这是个风水宝地,便住下了,由最早的两户人家发展到如今的六十多户人家。

    金鸟村给他们安置了住处,然后还把村委办公室拿出来给住进来的几个小队当了指挥部。

    同样是按照老规矩、老传统,来参加大会战的队员们住进老乡家里不用交钱,但要学习子弟兵给老乡家里打扫卫生和劈柴打水。

    正好今天不算忙碌,队员们不累,于是放下行李后他们便忙活起来。

    擦窗的、扫地的、打水的、劈柴的,忙活的不亦乐乎。

    老乡们把厨房借给他们。

    当然米面菜油这些东西自己置办。

    天涯岛小队的晚饭照常是王忆来处理。

    本来以为今天大干一场,所以中午头各个小队都准备了比较丰盛的午餐,结果没能干成,这样大家伙就泄气了,晚上的饭准备的便简单起来。

    渔业指挥部给发了粮食,一人一天是两斤细粮和三斤粗粮,队员们今天不怎么劳累,舍不得吃细粮,就把粗粮拿出来蒸大饼子配鱼鲞之类东西。

    有些小队的队员不满意,就跟指挥小队的村干部提要求,说晚上至少得吃几块肉,要跟天涯小队的情况持平。

    村干部们害愁了。

    指挥小队确实额外补贴有资金和物资保障份额,以村庄或者生产队为单位,这次渔汛大会战的补贴资金是五百元,物资方面的补贴是五百斤细粮、一千斤粗粮和二百斤猪肉。

    这也是各村、各生产队积极发动村民社员来参加渔汛大会战的缘故。

    一般来说这些补贴是这么分配,拿出一部分补贴给村民社员,剩下的由村庄生产队的干部给分掉。

    这种情况下肯定是给村民社员补贴越少,干部们能分到的就越多。

    现在村干部们也不是说多么大公无私,他们不少人指望着能从这笔补贴里多分一点,好叫家里过个肥年。

    如此情况下,肯定是平日里指挥小队给队员们补贴的次数越少、量越小越好。

    像是今天这种工作量干部们可以拒绝给予补贴。

    按照以往经验来说,渔汛大会战第一天大家干劲足,往往都能有不错的收获。

    收获多、付出多,那指挥小队就得给队员们进行补贴,让大家吃的更好一些。

    往后几天可能收获就要减少了,这时候指挥小队就可以用‘今天没费多少力气’之类的理由不进行补贴,把钱和物资给截留起来。

    结果他们没有料到今年带鱼汛汛期挺诡异,大雪节气的当天出海,竟然收成不佳!

    可队员们还是按照以往的规矩要小队补贴,只是理由变了一下,由原来的‘今天劳动强度太大赶紧吃顿好饭恢复力气’改成了‘今天收成太差赶紧吃顿好饭恢复斗志’。

    而且今年的天涯小队待遇还很好,他们有了例子、有了榜样,就要求所在小队把补贴给提一提。

    各指挥小队的干部们就要去看看天涯小队的晚饭吃什么,结果进了院子一看,王家的队员们不是在收拾鱼就是在切咸菜。

    见此他们顿时来了底气,回去跟自家队员们说:“天涯小队吃鱼吃咸菜呢,还不如咱们吃鱼鲞,你们要是愿意去吃那就去吧。”

    队员们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天涯小队的晚饭这么差劲,亲自过去一看这是事实,于是便垂头丧气的回去继续吃粗粮面饼和鱼鲞了。

    王忆确实准备让自家队员们吃鱼。

    吃酸菜鱼!

    今天撒网捕捞上来一些杂七杂八的鱼,其中有一些牛舌头鱼。

    这是好鱼。

    牛舌头鱼是外岛的俗名,它还有另一种名字,这名字在22年可就大名鼎鼎了——龙利鱼!

    网上和海鲜市场遍布龙利鱼鱼柳,就是一整块白中透粉的鱼肉,价格便宜,但不少是淡水鱼中的巴沙鱼所冒充,巴沙鱼柳便宜,龙利鱼柳要更贵。

    龙利鱼还有个学名叫半滑舌鳎,这鱼味道鲜美,出肉率高,鱼肉口感爽滑,还有个久煮而不老的优点。

    它是高蛋白食品,腥味和异味都很少,很适合油泼。

    但它的鱼肉可以剖下鱼柳来,这样王忆觉得它很适合做酸菜鱼!

    酸菜鱼配米饭,哪怕是糙米饭也很香。

    而且王忆带来了酸菜鱼调料,下菜油加热,加调料和葱花蒜片姜片炒出香味,再加大包的酸菜料煸炒,差不多以后加水开始熬汤——

    酸菜鱼是要喝汤的,汤好喝是关键。

    商家做的话要用鲜汤调味,像王忆买成品调料里面有浓缩汤汁,加进去后煮一会,再把切好的鱼肉放进去就行了。

    酸辣的滋味在厨房中弥漫着,一打开门窗风灌进来,接着便是满院飘香。

    王忆做的酸菜鱼是一大铁锅,这样酸辣的香味浓郁,传播的范围也广,金鸟村规模不大,慢慢的全村都是酸辣滋味儿。

    外队的队员们嗅到了香味,但没人往天涯小队这边想,因为他们看过了天涯小队今晚就是吃鱼和咸菜,鱼和咸菜哪有这么香的滋味儿?

    邻居家的铁锅也被借用了,用来焖米饭。

    为了不那么显眼,王忆焖的是二米饭,小米、大米一起蒸米饭,这样蒸出来的饭不是完全的白色,让外队队员看到后不至于说酸话。

    金鸟村几户给他们队里人提供房子的人家跟着沾光了,王忆也分了酸菜鱼给他们家里,一家一小盆,鱼肉、鱼排、酸菜和酸汤,足够一家一户差不多的吃上一顿。

    天气森冷,小雨连绵。

    这种时候还有比来一碗滚烫的二米饭就着鱼肉酸菜下肚子更爽的事吗?

    还真有,那就是吃完以后再来一碗酸辣鲜香的鱼汤!

    酸汤鱼滋味好,队员们舍不得大口喝,都是蹲在院子里或者门口小口小口的抿。

    外队有人看见了过来打招呼:“虎子,你们喝什么呢?是不是喝肉汤?看你那一脸享受的样子,肯定又跟资本家一样吃香的喝辣的了!”

    王东虎翻白眼:“滚蛋,我喝的是鱼汤!”

    外队人不信:“鱼汤有这么好喝?你看你脸上那享受的样子……”

    他说着凑上来看了看。

    还真是一碗鱼汤,里面有几块鱼肉。

    而且还是一碗清汤,没什么油花。

    这样外队的队员们便离开了,路上还讨论几句:“都说王家的伙食好,我看着也就那么回事。”

    “嗨,都是瞎传的呗。”

    “这叫三人成虎!”

    “哪里有老虎?哪里有老虎?我现在饿的能啃掉一根老虎的大腿肉!”

    王忆也蹲在门口吃饭。

    侯玉清过来叫他:“王老师,你怎么吃上了?不是说了今晚去指挥队的灶上吃煎带鱼、煎鲯鳅鱼嘴吗?”

    王忆说道:“算了,你们吃吧,今天收获不怎么样,妈的,油费估计都没赚回来,我觉得愧对祖国愧对人民,就不过去吃了,在这里喝一碗鱼汤得了。”

    侯玉清叹了口气。

    他参加的渔汛大会战不多,以前他在县医院上班,要坐诊门诊,不会跟着出海。

    但他今天在指挥队里听到的秘辛更多,今天收获之差创造了历史,让他心里也是郁郁寡欢。

    于是他说道:“那算了,我同样不去吃煎鱼了,让指挥队把油留出来吧,后面那天丰产了再来煎鱼吃。”

    “那啥,王老师你给我弄一碗鱼汤垫垫肚子,我跟你一样随便吃点算了。”

    王忆摸了个碗,给他舀了块鱼头、舀了些酸菜和鱼汤——他给老大夫吃鱼头可不是想糊弄人,是鱼肉这会已经被干光了!

    侯玉清自己去找吃过饭的社员借了饭盒,仔仔细细刷洗了一遍,去加了点米饭过来配菜。

    他是个讲卫生的人但不是个挑饭菜的人,拿到鱼头一样吃,拆掉一块鱼腮肉进嘴里咂巴了一下,乐了:“这怎么做的?好吃呀!”

    鱼头肉加酸菜,他慢条斯理的扒拉起了米饭。

    王真昌看见了去找东家借了个杯子,拧开王忆发给他的酒壶为侯玉清倒了一杯酒:“侯主任,晚上喝点去去寒?咱们上年纪了,不耐冻呀!”

    侯玉清乐道:“好呀,我正愁我没随身带着我的酒壶呢。”

    他看看王真昌的大酒壶,有些好奇:“你酒壶哪里来的?真漂亮。”

    这大酒壶确实漂亮,如今酒客们用的酒壶就是军水壶,绿色那款大水壶。

    王忆给社员们准备的酒壶是304不锈钢扁水壶,个头挺大,能装五斤酒,酒壶外面有个皮革套子可以挎在腰上,就跟挎了个匣子枪一样。

    参加渔汛大会战的每个人都有这么个扁水壶,上面还有字:1982年东海带鱼渔汛大会战天涯岛留念。

    酒壶上印字不是他故意花里胡哨的装逼,是买酒壶的时候人家店家免费帮忙印字。

    这样的服务不要白不要,王忆就让印了这么些字。

    王真昌同样觉得自己的酒壶很漂亮,他美滋滋的递给侯玉清看,说道:“是我们生产队找东北工厂给做的,人家还帮我们印了字呢。”

    这年头的人都喜欢喝两杯,哪怕大夫们也挺喜欢喝酒,所以酒具在这年代是收藏品。

    侯玉清顿时喜欢上了这样的酒壶。

    王忆见此给王真昌使了个眼色冲侯玉清点点头。

    王真昌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将酒壶递给了侯玉清:“侯主任,你要是看得起我这个庄户人家,那你就把酒壶收下吧。”

    侯玉清赶紧摆手:“嘿哟,老同志你看你这话说的,咱们都是领袖的战士,我怎么能看不起你?但我不能收下这酒壶,它……”

    “它是我一片心意。”王真昌老汉也很会说话,将酒壶塞给老主任说,“侯主任你怕是忘记了,72年的时候我手臂这里让杀鱼刀给划破了。”

    他说着撸起袖子给老主任看伤疤:“当时去了县医院就是你给我缝的!”

    “当时都下班了,你看我家里没有钱问我能不能吃得住疼,我说吃得住,你说那就别去药房开麻药了,你给我消毒然后直接缝针!”

    “结果你让我咬着条纱布给缝了十一针,缝完以后又给我消毒还给我开了药,最后没收我缝针的钱,说是就当拿我练手了,只让我去药房交钱买了点消炎药……”

    王忆帮腔说道:“难怪我昌爷爷看见侯老师你在这里吃饭就赶紧给你倒一杯酒,原来以前有过这样的往事。”

    侯玉清确实忘记这件事了。

    都十年了!

    而且他在门诊上这种事真是干了不知道多少。

    渔民难免磕磕碰碰要缝针,他看渔民家庭情况来决定治疗方案——基本上通过渔民手上茧子身上肤色加上穿着说话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这样他要是觉得对方家里条件困难,就不让去药房开麻药了,自己给免费缝针,然后后面自己再给医院补上个两毛钱的材料费。

    一般家庭条件差一些的人都能承受的住不打麻药缝针的痛苦,承受不住的那就是家庭条件好,自己去买麻药走流程,该怎么掏钱便怎么掏钱。

    王真昌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王忆又在旁劝说,老主任嘿嘿笑着把酒壶收下了,但还是随身掏出十块钱塞给王真昌:

    “酒壶当礼物,我要了;可里面酒不行,这酒是好酒,纯粮食好酒,我能品出来,就给你十块钱当是买酒钱了。”

    王真昌不收,王忆也不想收。

    送佛送到西,人情送到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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