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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希莱目光一动。
“所以,噩兆恶花恶果什么的,你管他们去死。”泰尔斯笑眯眯地道。
希莱望了他很久,掠过一间关了门的“弥尔顿诚信典当行”,拐进一条没什么人的岔路。
“但很多人可不是这么想,”她低声道,“你刚刚看到街上那些人的反应了,对吧?”
泰尔斯的笑容小了一些。
“这就是为什么你从小到大,一直深居简出?”
“这事是家族的污点,”凯文迪尔大小姐的话带着一丝讽刺,“我父母,他们要……非常小心,从我的成年礼,到我的订婚礼,我一切抛头露面的场合,嗯,也许还有我的葬礼——你知道吗,从小开始,女士手套的采购,就是父亲交给阿什福德专门负责的重要支出,绝密。”
家族的污点。
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
“这不是你的错。”
希莱耸耸肩:“我知道,我很早之前就想通了,这个,这不是我的错……”
姑娘举起双手晃了晃,她的目光凝固在小指的指套上。
“但是它们带来的,带给我的,把我变成的……”
希莱的目光渐渐飘远,再慢慢聚焦。
它们带来的,带给我的,把我变成的……
泰尔斯听着她的话,不由握住自己的左手:手掌中间,那一道因多次划伤而留下的疤痕越发明显。
消除不去。
“你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跟卡拉比扬的双胞胎关系这么差,这么合不来吗?”
第二王子回过神:“是,我听说过一点:你小时候惊吓她们了?”
希莱冷笑一声。
“小时候,她们发现了……我的手。”
泰尔斯没有说话。
“当然,她们笑话我,鄙视我,还想靠这个拿捏我,”希莱晃了下双手,眉眼一厉,“而我还击了,狠狠还击。”
还击……
“所以她们孤立我,排斥我,搞小圈子,在舞会上说我的坏话……”希莱继续道,“而我就继续还击。”
继续还击……
泰尔斯皱起眉头。
“最后,局面闹得很糟,一直闹到父辈那里,直到我父亲和卡拉比扬伯爵达成了协议,卡莎和琪娜被勒令反省,严加管教,而且她们要在落日神像前秘密发誓:终此一生,不把凯文迪尔的丑闻,不把我的……情况,嗯,泄露出去。”
泰尔斯明白过来。
所以,你们的关系就再也好不了了。
“而作为‘还击’的代价,我被送到了落日神殿。”
“名义上是礼节教化,宗教熏陶,但其实不是,”希莱满面讽刺,“是驱邪。”
泰尔斯惊讶抬头:
“驱邪?”
“对,为了驱走我身上的‘恶魔’,”希莱冷笑道,“无论是多出来的那四根手指脚趾,还是我在八岁时就能尖叫着把双胞胎姐妹揍出血的、狂躁恶劣、阴暗狭隘的性格。”
驱走恶魔。
“我……”泰尔斯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但希莱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冷笑道:
“而驱邪的其中一种法子嘛……你知道,祭司们相信,火焰是太阳落下的余烬,是落日女神在人世的恩典之一,所以它对恶魔和邪术,对不洁的秽物都有奇效吗?”
“知道一点,‘火中显形,神前幻灭’,”泰尔斯想到了什么,面色骤变,“等等,火焰?驱邪?你?”
希莱惨笑了一声。
“对,”她轻轻扒开直达小臂的手套,露出手腕上的皮肤,“火焰,而且是经过祝祷的银色圣火。”
泰尔斯怔怔地看着希莱手腕上的肌肤:凹凸不平,深浅不一,还有着难看的赤红色。
“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养,他们,嗯,落日神殿的祭司们终于确定了,”希莱拉好手套,语气平静得可怕,“也许,也许不是恶魔作祟,当然,也有可能是恶魔藏得太深。”
圆脸的女孩儿轻哼一声,她转向泰尔斯,明眸一笑:
“深得我治不好了。”
火焰。
驱邪。
治不好了……
泰尔斯听着这一个个字眼,只觉得胸口沉默。
“当你被送去……当时多大?”
“八岁,”希莱面不改色,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刚刚学会系裙带。”
八岁。
泰尔斯觉得内心一阵抽痛。
“但是,但是你父亲是南岸公爵……”
“所以他必须要服众,”希莱表情黯淡,“为了家族,为了翡翠城。”
为了家族,为了翡翠城。
哪怕那是……自己的女儿。
泰尔斯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重,重得他无法呼吸。
好几秒后,泰尔斯舒出一口气。
“你知道吗,我的大伯在世时,也只能坐轮椅,”他不再假装轻松,而是淡淡道,“过去有人想要治好他,但他说……”
泰尔斯眼神聚焦:
“就算没有双腿,他也能站起来,做一个完整的人。”
希莱沉默了一会儿:“你大伯,听上去像是个很厉害的人。”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
“但是你,塞西莉亚·凯文迪尔,”泰尔斯轻声道,“就算多几个指头,你也能站起来,继续‘怀娅娜’那装神弄鬼的恶作剧?对吧?”
希莱沉默着。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嘿,听着,他们治不好你,是因为——”
女孩儿突然打断了他,语气冷漠而愤然:
“因为我根本没病,不用治?”
她冷笑道:“拜托,这样的安慰套话我从小开始听过几百——”
“不,他们治不好你,”泰尔斯否认道,“是因为‘他们’,‘他们’治不好你。”
“而你可以?泰尔斯大神医?”希莱讥刺道。
泰尔斯默默地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换了平时,我也许会说些安慰的套话:无论命运给了我们什么,那都是它赐予我们的礼物。”
泰尔斯抬起头,看向翡翠城充满市井气息的街道。
“但是我后来想明白了,”他出神地道,表情木然,“也许,也许它们不全是礼物。”
希莱有些讶异。
“说得对,”她回过神来,望着自己的双手,面色凄伤,“不全是礼物。”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但它们属于我们,而且只属于我们,”“与‘他们’,与他人无关。”
那一刻,泰尔斯目光坚定:
“只属于我们。”
希莱幽幽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下一秒,泰尔斯循着记忆中的道路拐过一个拐角,停下了脚步。
他们到了。
在他们前方的小巷里,他们的目标——斯里曼尼留给他们一个笨拙的背影。
辩护师此刻正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向前。
时间正好。
泰尔斯勾起了嘴角,跟希莱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但就在泰尔斯准备开口之前,另一个声音就从另一边——斯里曼尼的前方响了起来:
“斯里曼尼,大辩护师,对吧?可让我们一顿好找。”
泰尔斯面色一变,连忙抓着希莱,躲进一旁的杂物堆里。
“你,你们……”
斯里曼尼的语气起初很惶恐,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要钱对么?啊我知道,按照翡翠城律,你们不是打劫也不是勒索,你们只是,嗯,只是收点‘过路费’,我知道,这一片归桑加雷管,而我懂规矩,这就给……”
“这跟钱无关,也跟血瓶帮无关,”但拦路的人让他失望了,“只跟你有关,斯里曼尼先生。”
泰尔斯皱起眉头,瞬间进入地狱感官:
斯里曼尼前方有三个人,人人带着武器,而且……身怀终结之力。
也许是终结剑士。
“翡翠城里不允许有未经注册的军用刀剑……你,你们是谁的人?”斯里曼尼竭力维持着镇静。
军用刀剑。
泰尔斯和希莱对视一眼。
糟糕。
看来来者不善。
“我听说你找上了剃头铺,在打听一些不该打听的事儿,”拦路的剑士冷笑一声,“现在,辩护师,能请你跟我走一趟吗?”
“我,我,我……”
斯里曼尼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拉出护身符:“事实上,我手头还有个案子要处理,警戒厅和审判厅,额,特别是布伦南大审判官今天之内要等我的回复函件……”
“关于那个死掉的羊毛商,对么?”另一个剑士冷冷打断他。
羊毛商迪奥普。
泰尔斯皱起眉头。
看来……找对人了。
“放心好了,先生,”头一个剑士轻笑道,“无论是警戒厅,还是审判厅,他们都可以等。”
斯里曼尼一惊回神,他颤抖着指着眼前的剑士们:
“你,你们……”
“至于布伦南审判官,嗯,放心,我们可以帮您给他带话。”
领头的剑士很是自信:
“无论是您的回复函件,还是长期请假条。”
长期请假条……
斯里曼尼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他,他不能,他不能……我没有,我没有!”
领头的剑士冷笑道:
“没有什么?”
斯里曼尼转过身想要逃跑,但他忘了自己刚刚摔伤腿,于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没有做过,”辩护师涕泪横流,恐惧不已,在地上不住爬行,“也不敢做对不起鸢尾花家族的事!公爵大人不能这么对我!”
剑士们相视一笑,慢慢靠近斯里曼尼。
“当然,辩护师,你没有对不起鸢尾花。”
斯里曼尼睁大了眼睛:
“不,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不是有意知道的,我只是无意间……”
为首的剑士目光冷漠,露出自己的剑柄:
“可惜的是,我们也没有。”
暗巷里,希莱向泰尔斯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们要灭口,怎么办?”大小姐在他耳旁轻声道。
泰尔斯点了点头。
“那是你哥哥的人,你躲好,见机带他逃走,其余的事情……”
希莱眉毛一翘。
剑士们离斯里曼尼越来越近。
该死。
王子叹了口气。
为什么每次碰到这档子事儿的时候,星湖卫队都不在身边?
泰尔斯摸向身后的JC匕首,感受着它那冰冷硬实的质料,心里涌起一股熟悉的陌生感。
匕首出鞘,锋刃冰冷。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你想我吗?
下一刻,狱河之罪痛快地燃烧起来,带来无尽的灼热与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