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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部下断后的指挥官,”洛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目光阴暗,“不该死于徒手。”
马略斯微微一怔,随即笑了。
“当阿克奈特掌旗官的遗体被发现时,他躺在常人不可及的高台上,衣甲工整,遗容安详,佩剑被塞在手里,眼上还放了两枚金币送葬。”
洛桑没有说话。
马略斯叹息着,却没有去拿自己的剑:
“华金大师,多多少少还是给你留了点什么,对吧?”
洛桑目光一动。
“不,”洛桑的手指抚过剑上的缺口,目光却不离马略斯的双手,“至少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多。”
“那这个呢?”马略斯指了指洛桑脚下。
洛桑疑惑低头:“什么?”
下一秒,马略斯猛地从地上挣起,手中银光乍现!
但一直在警惕的洛桑早有预料,他长剑一动,格开两柄匕首的突刺,旋即疾速飞退,防止马略斯近身前来重施故技。
就在此时,天空传来飒飒风声!
洛桑面色一变,刚刚抬首,一片巨大的黑影就兜头而来!
呼——
那是一架捆着货物的大篷车。
它当空落下,正中洛桑二世立足之处。
“啪啦!”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篷车狠狠落地,烟尘激荡!
马略斯捂着受伤的手臂向后疾退,他看了看头顶的桥墩,微微摇头:
“就是这个。”
他不无艰难地拾起自己的佩剑,看着烟尘里摔得变形的篷车,露出笑容。
Z计划完成。
可惜,多厉害的剑术高手啊。
但就在此时。
“这一招,你的部下用过一次了。”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守望人脚步一滞。
几秒后,篷车的轮廓在弥漫的烟尘中显现:
它在巨大的撞击下摔得支架扭曲,车轮碎裂,上面的招牌和飘带歪歪扭扭。
洛桑二世半跪在篷车顶上,身上满是尘灰,形容狼狈。
“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但他身形完好。
没有断手断脚,也没有骨折骨裂。
马略斯难过地闭上眼睛。
真难搞。
好吧。
“你刚刚说什么,新意?”
车顶上的洛桑冷哼一声,却倏然变色。
咚!
一声闷响,一支弩箭深深地扎在篷车顶上,距离洛桑几步之遥。
但他还没来得及奇怪为什么这一箭偏了,就听见一道机括声响起,篷车顶上窜出十几道细长的迅影,扑向洛桑二世!
洛桑反应极快,剑光连闪,击退尽半的黑影,但仍有好几道黑影来回飞舞,扑上洛桑二世的双腿!
啪!
当最后一道黑影停顿下来,车顶上的洛桑二世看清眼前的一切:这些黑影是坚实的绳索,足足六条,将他的腰和腿牢牢缠在篷车的四角上。
这是……
“护卫翼精制的绳阱机括,要旨是限制阻碍敌人的移动。”马略斯轻哼一声。
就是要花点时间提前布置,还得用弩箭这么大的力道来击发。
洛桑皱起眉头。
马略斯微微一笑,拖着重伤的身体,向头顶挥了挥剑。
陷阱的原理嘛,嗯,其实出奇地简单,跟捕鼠夹很像。
但这点就不必说出来了。
毕竟,护卫翼也要申报预算。
“就这样?”
下一秒,洛桑手起剑落,以不可思议的剑速斩断其中一条绳索!
马略斯眉头一皱。
糟糕。
束缚绳就不能再结实点?
唉,算了。
毕竟护卫翼,也要申报预算。
思绪间,洛桑再度挥剑,又斩断一条绳索。
“这么做意义何在?”
洛桑二世冷冷道,手中剑光一闪,断开第三条绳索。
马略斯的眉头越来越紧。
该死。
他们就不能把绳索换成细小的钢丝,至少是锋利的刀片?带点杀伤?
但这话最好不要他来说。
毕竟护卫翼也要,申报预算。
下一秒,洛桑面色一变,沉肩侧首!
咻——咚!
从天而降的箭矢擦过洛桑的耳侧,牢牢扎在篷车上!
看着这一箭,马略斯又是狠狠蹙眉:
他们能射得再偏一点吗?
咻!
又一道箭矢落下。
如他所愿,这次的箭更偏了:它直直落到马略斯身后,扎在他的脚边。
但跟先前不同的是,这支弩箭的箭尾绑着一根长长的绳索,一路从头顶的桥上吊下。
终于。
马略斯松出一口气。
洛桑二世目光一动,斩断第四根绳索:
“这就要逃了?”
马略斯攥住箭上的绳索,在手臂上绕了个来回,道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一发二十,五发六十。”
洛桑眉头一动。
“十发一百,多买多送。”马略斯紧了紧手上的绳索,努了努下巴。
洛桑不明所以:“什么?”
咻!
又一支箭——一支火箭——自上而下射来!
它准确地射进车窗,扎进车厢,箭簇仍在噼啪燃烧。
露在窗外的名贵箭尾上,刻着一头黑狮。
这是……
看着眼前的火箭,洛桑神色一变。
他奋力斩断遮住视线的第五根绳索,终于看清篷车侧面的条幅和招牌:
【翡翠庆典专供·苏莱曼老牌沥晶焰火·十年口碑·精工手制·装量足·效果猛】
【转行清仓,亏本大甩卖,最后一日!】
【警告:严禁持明火接近本摊车!】
望着这么大一架篷车,洛桑的瞳孔凝固住了。
马略斯长叹一口气,忍住体内的虚弱感,向头顶用力挥了挥手。
不。
看着马略斯的动作,洛桑二世闪过这个念头。
车厢里的火焰越烧越旺,发出不祥的滋滋声。
下一秒,洛桑全力出剑,怒吼着砍向束缚他的最后一根绳索:
“不——”
砰!
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毫不起眼的篷车瞬间散架,接二连三,化出无数光芒!
砰!砰!
在身下爆发的绚烂光芒,以及洛桑二世的不甘怒吼中,马略斯拉着绳索腾空而起,向着桥顶飞去!
砰!砰!砰!
桥下的空地瞬间被火雨光幕所笼罩,不见一物。
唯有四射而起的沥晶焰火,五彩缤纷,绚丽非常。
砰!砰!
在这阵刺目光芒的礼送下,马略斯拽着上升的绳索,斜踏桥墩,飞身直上!
“集束齐发,”浑身血污的马略斯看着身下的灿烂光景,咳嗽一声,“效果更佳。”
一阵眩晕感袭来,马略斯晃了晃脑袋。
焰火四射中,他只觉踏着桥墩的脚步越来越吃力,不得不把大部分体重都压在绳索上,上升的速度越来越慢。
糟糕,伤口比想象中深。
马略斯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下方的爆炸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而你,小托,你以为这就完了?】
堂叔祖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想象的嘲弄。
【你会付出代价的,小托。】
马略斯紧紧皱眉,努力不让自己迷失在疼痛和眩晕里。
【远比你想象得更多。】
恍惚中,马略斯只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虚,身体越来越重。
缠在手臂上的吊索,也越来越松。
【更多。】
高空中,堂叔祖的嗓音一遍遍重复,马略斯只觉得天旋地转。
【千年传承,尔今尽毁汝手!】
他缓缓闭上眼睛,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去。
可惜了。
【尽毁汝手!】
身下,惊天动地的焰火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父亲的书房。
灯光明亮。
炉火温暖。
肃穆堂皇。
就在下一秒,一只手从上方伸来,紧紧扣住他松脱的手掌!
砰!
一道焰火于身后炸响,马略斯一个激灵,倏然睁眼!
父亲的书房消失了,高空中寒风呼啸。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
“怎么……”
马略斯虚弱地抬起头:“怎么是你?”
守望人的头顶,仅靠一条腿缠着绳索,倒悬在半空中的米兰达·亚伦德甩开下垂的发辫,冷笑一声:“因为我体重最轻。”
说话间,米兰达灵巧地甩出另一根绳索,缠住马略斯的手臂。
马略斯痛苦地咳嗽着,皱起眉头:他扣住米兰达的手,两人一正一倒,四目相对,在一根绳索的牵连下,飘荡于北门桥下。
砰!砰砰砰!
身下——足足一大车——的庆典焰火越发壮丽,引发远方不少市民们的惊呼。
“对了,虽然只有一小会儿,但我看见了,你果然擅长短兵,”米兰达吃力地束紧新绳索,“恐怖利刃。”
马略斯眉毛一颤。
“帮我个忙,米兰达女士。”
“嗯哼?”
“别学小屁孩乱起外号。”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当然不会。”
倒悬着的米兰达眨眨眼睛,打好最后一个绳结,使劲拉了拉绳索:
“利刃先生。”
话音落下,绳索再度收紧,缓慢而有力,将两人向上拉去。
该死。
在米兰达的惊呼中,耗尽最后精力的马略斯叹了口气,彻底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