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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罪之大,非死莫赎。”
包括泰尔斯和詹恩在内,周围众人望着头顶这面闪光大旗,齐齐一凛。
“所以我们一般都把它叠好了藏着,不轻易拿出来,”马略斯突然笑了,“但是选将会这么大的场合,殿下怎么能没有它呢——帮我一把,塞舌尔上尉?”
“什么?”塞舌尔骑士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九芒星旗轰然倒下,旗杆朝他而来!
他一个激灵,奋起终结之力,一把扣住旗杆,旋即看见马略斯疲惫,却笑眯眯地看着他。
塞舌尔顿时生怒:“你——”
“谢谢你,上尉,”马略斯朝他挥了挥手,一脸如释重负,“可算拯救了璨星王室。”
塞舌尔话语一滞,看向手里的旗帜。
以他的实力能耐,扶着这面旗并不吃力,但不知为何,塞舌尔只觉得口干舌燥,而手中的旗杆左右倾斜,令他难以扶稳,他不得不奋尽全身力量来抓紧旗帜。
“只是得小心了,这么大一面旗帜,可别让它倒了。”
马略斯有深意地道:
“会砸死人的。”
塞舌尔眼神一寒,怒从心起,一把将旗帜推回去!
众人齐齐一惊!
但另一只手从旁伸来,牢牢把住九芒星旗,不让它倒地。
塞舌尔一惊扭头:
“你做什么?”
卡西恩骑士沉稳地扶着旗帜,不容置疑地道:
“救你的命。”
塞舌尔骑士颇为不忿,欲言又止。
他的主人,詹恩则情绪难测地盯着这面大旗,陷入沉思。
“至于那些成功让它倒掉的人嘛,”马略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塞舌尔上尉,你想要外号吗?‘坠星者’或‘夺星者’?”
塞舌尔一惊。
守望人吃力一笑,重新扶住雨果的肩膀,开始在旧伤中闷哼喘息:
“搞不好,你会……跟那个叫‘陨星者’的北方老齐名哦。”
塞舌尔难以置信,他看着头顶的九芒星,又看着离他远去的马略斯,惊怒交加。
此时此刻,整个竞技场的人无不目光敬畏地盯着那面九芒星旗,泰尔斯也在其中,他还下意识地伸手,以挡住它那随着飘动闪现,时不时侵袭视线,刺痛眼眸的寸寸银光。
仿佛不知从何时起,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竞技场乃至翡翠城,逼着所有人望向这枚轻飘飘的九芒星。
不,泰尔斯,那不是什么九芒星。
王子心底里的声音小小地响起,对他说道:
那就是——你。
泰尔斯不由一颤。
以及,你所象征的东西。
泰尔斯恍忽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那里躺着一个九芒星的暗纹。
“够了!”
詹恩冷酷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不自觉望着旗帜的人都惊醒过来。
“是的,是的,”泰尔斯回过神来,他稳住呼吸,强迫自己找回理智,“那么,詹恩大人,回到刚才,你愿意遵守《神圣星辰约法》,接受我的仲裁吗?”
那一刻,封臣、贵宾、士兵、星湖卫队……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着公爵的回答。
詹恩目光一寒。
仲裁。
他回过头,望了从刚刚就一直沉默着的希来一眼。
仲裁。
他低下头,瞥了在地上粗声喘息的费德里科一眼。
最后,他艰难转头,看向目光灼灼的泰尔斯。
这该死的小屁孩儿。
“我——”
南岸公爵正要开口,但风声袭来,头顶的旗帜烈烈作响!
他顿时话语一滞。
不止如此,旗帜上的银绣反光极佳,九芒星徽记在夜空中来回飘荡,银光闪耀。
更衬得远处的鸢尾花旗暗澹无光。
那一刻,詹恩望着头顶的巨大九芒星,眼神复杂。
终于,在九芒星第三次迎风扬起的时候,翡翠城的主人,南岸守护公爵深吸一口气,垂下头来。
“看,泰尔斯,当你扯下面具,开始认真玩牌的时候,也挺在行的,不是么?”
詹恩对着泰尔斯澹澹冷笑,只是笑声未免凄凉:
“尽管接的是别人的手牌。”
泰尔斯心中一凛。
詹恩微微一笑:
“可惜的是,牌面再好,你在牌局里的赌注,依旧只能自己出。”
下一秒,还不等泰尔斯反应过来,詹恩就跨前一步,大声开口:
“当然,殿下!我既是星辰子民,身为王国贵族,就自当接受殿下的仲裁!毫无怨言!”
周围人群一片哗然。
围在前排的翡翠军士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而封臣和来宾们的议论声则收敛了许多,很多人偷偷瞄向泰尔斯。
终于——听到对方确凿的回答,泰尔斯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还好。
没酿出大乱子。
只见詹恩笑了,只是笑容极其复杂,蕴藏深意,他挥手下令:
“翡翠军团,放下武器,让开通路,让他们逮捕我吧。”
塞舌尔咬着牙,颇为不服:
“大人——”
“九芒星旗之下,泰尔斯殿下有令,凯文迪尔家无不遵从!”詹恩阻止他说话,语气不容置疑。
塞舌尔深吸一口气,咬牙下令部下退后,但他望着星湖卫队,眼神却极为冰冷。
很快,翡翠军士们面面相觑,纷纷收起武器,自愿或不自愿地退后,其中不少人同样偷偷松了一口气。
心中松了一口气的泰尔斯朝属下点了点头,怀亚和哥洛佛对视一眼,他们小心翼翼地上前,掠过群龙无首茫然无助的翡翠军团,来到詹恩身边。
哥洛佛想要上手押送以示威严,但詹恩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公爵本人昂首挺胸,果断举步,自行走出军团的防御。
走进泰尔斯的队伍。
“如果你有任何意见,詹恩,欢迎你在仲裁时向我申诉辩解,发出属于你自己的声音,”泰尔斯望着他,心情复杂,“你也可以请人代自己发言辩护,如果我没记错,辩护师的行会就在光荣区——得花钱,但能少些麻烦。”
詹恩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相比起刚刚的聒噪和嘈杂,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旁观的人或有窃窃私语,但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另一边,摩根推开几个吓呆了的警戒官,粗暴地拖起地上的费德里科,抽出他嘴里的布条,把他押送到星湖卫队中。
“不错,堂弟,”詹恩瞥了一眼今天一切的罪魁祸首,眼底隐藏着难言的情绪,“不错。”
他看向泰尔斯,言语有深意:
“但你以为这就完了?”
“是的,堂兄,”被押送的费德里科极快回应,喘息不停,不怀好意,“你完了。”
这对堂兄弟目光相遇,周围的空气仿佛焦灼起来。
“公爵他就这么投降了?这么简单?”
卫队里,涅希难以置信:
“他们可是有一个军团,一整座城市,还有两个极境高手……”
D.D晃了晃脑袋,庆幸着自己在王子手底下又活过了一晚:
“没错。”
“而我们只有……”
“我们有王国之怒。”
涅希顿时一怔:
“什么?在哪?”
D.D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
“身后。”
涅希向身后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回头时一脸莫名其妙。
“不,詹恩!”
就在这时,再也忍耐不住的希来哭喊着冲破阻拦,冲到哥哥面前。
怀亚皱起眉头,但哥洛佛瞥了一眼泰尔斯,对他摇了摇头。
只见大小姐一把扣住詹恩的手,再在茫然中回头望向低着头的泰尔斯,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詹恩不容置疑地把她拉了回来。
“没关系的,塞西莉亚,妹妹,听着,”公爵抓着妹妹的手,目光复杂,“我们是凯文迪尔,对么。”
希来愣愣地望着哥哥,眼眶泛红。
詹恩笑了,他看了泰尔斯一眼,再回头握住妹妹的手。
“别忘了,宁因友故……”
希来沉默了一会儿,旋即咬紧牙关,点了点头,斩钉截铁:
“不以敌亡。”
既不习惯也不喜欢看这一幕仿佛生离死别(尤其他是始作俑者)的场景,泰尔斯叹出一口气,心情复杂地转过身。
守在这个方向上的翡翠军士们齐齐色变,轰然退后。
泰尔斯一愣,旋即无奈一笑,转身解释。
“听着,各位,别紧张,我不是要夺……”
但他回头时正好又对上南岸领本地的封臣们,后者们纷纷一惊,连忙侧身或退后,避免与他直视。
泰尔斯言语一顿,他又转向外地来宾们,他们原本面色凝重,见到王子向他们看来,纷纷挤出笑容,友善行礼。
卡拉比扬姐妹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少了几分轻浮,多了几分疏远,哈维亚伯爵执礼如常仿佛无事发生,拉西亚伯爵在长子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低头,常青岛的朝阳花伯爵紧皱眉头不知所想,海狼船主坦甘加态度谄媚,满口金牙闪闪发亮,泰伦邦的哈沙特使笑容夸张热情如火,盛宴领的扬尼克微笑着对他作出鼓掌的手势,而科里昂的那位黎伯爵,则早已不知去向。
泰尔斯深深皱眉。
他这才发现,自己目光所及之处,竞技场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低首闪躲,扭头退避,若实在躲避不开,才恭谨又小心地俯身,遥遥鞠躬,唯恐有所得罪。
每一个人。
几乎每一个人。
“殿下,”马略斯那疏懒的声音响起,“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吗……
泰尔斯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摸向衣兜里的骨戒“盟约”。
很奇怪,外型狰狞,骨刺扎手的廓尔塔克萨,此时此刻静静地躺在他的内兜里,温顺自然,轻若无物,仿佛之前的千钧重量和隐隐刺痛都只是一时错觉。
夜风袭来,重新把卡西恩手中的大旗吹得窸窣作响,银光四射。
站在九芒星旗下的那一刻,泰尔斯握着不见天日的骨戒,望着与妹妹低声道别的詹恩,望着目光灼灼虎视眈眈的费德里科,望着心有不忿却忍气吞声的塞舌尔,望着目光忌惮窃窃私语的封臣与宾客,望着人人面有得色有说有笑的星湖卫队……
最后,他仰起头,望向翡翠城那星光闪闪的夜空,突然明白过来:
无论过程如何,细节怎样,结果又将是什么……
至少在这一刻。
翡翠城……
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