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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治下这么长时间不捣乱不生事,不给斐潜上报什么年年大旱,岁岁大灾,动不动要免钱粮,要拨款,都已经算是非常安分守己了。
看看后世越南,越是贫困地区的政府大楼便是越气派,就能知道崔均至少可以称之为一个『仁德』的郡太守了。
更何况崔均日常工作也不差。
太原水利农桑,耕作开荒,劳役调配,赋税收取,都没有问题,即便是斐潜开始推行郡守民政军事分离,崔均也没有跳出来反对。
阎柔在府衙大堂内拿话语呛崔均,崔均也没有说立刻勃然大怒要和阎柔算账。
这样的一个郡太守,是算好,还是算坏?
而这样的郡太守,在整个大汉区域内,占据了大多数。
随着斐潜在政治制度上的改革改良,这些郡太守也会面临崔均一样的问题。
如何选择的问题。
之前崔均还能装聋作哑,过一天算一天,毕竟斐潜和曹操没翻脸,就不存在站队问题,都是大汉好臣子。而现在曹军侵袭到了太行一侧,也就等同于曹军在迫使所有类似于崔均这样的人站队,做出选择!
关内关外,山西山东,已经是水火不容,制度的差异越来越大。
如今曹操大举进兵,这几乎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而崔钧能保证自己不参合,却无法保证太原郡内,亦或是其他郡县之内有什么『豪贵』不动心思……
崔钧在没有当西河太守之前,去过很多地方,也到过荆襄。他觉得每一个城市,一个郡县,都有自己的风格习惯,也被称之为『习俗』。
比如雒阳城。
在雒阳城初建的时候,还很多关中的风格,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雒阳城中就开始受到了山东等地的文化熏陶,开始有更多类似山东之地的建设模样,从街道到房屋,从宫殿到城墙,就已经和长安旧都产生了很大的区别。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长安人和一个雒阳人碰到了一起,相互之间都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话题,口音不一样,习俗不一样,除了都是汉人一个鼻子两只眼,相互已经无话可说了,聊不到一起去了。
汉光武立都雒阳两百年,大汉已经不是像汉高祖之时那样了,不仅是这些城墙里坊的变化,人心也在发生了变化。汉武之时,为了一个关内侯还是关外侯,都能人脑袋打出狗脑浆来,而光武之后,谁又在乎什么关内侯?
现在隐隐就有点这样的意思了,关中关外,山东山西。
习俗不一样,规矩不一样,原先还能顶着一面大汉旗帜遮掩一下,现在相互之间的差异就直接暴露了出来!
崔钧原本以为他身处太原是一片净土。这使得他虽然对于自己长年未能晋升多少有些怨念,但是也没有说主动想要往上爬的意图,因为他觉得太原明显更为安全,不至于将来被牵扯到东西之战当中去。
可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崔均的预计,曹操最先动手的方向,竟然是上党和太原!
虽然说战火还有一点距离,但是从听闻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崔均就很是焦虑,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应对这样的局面,即便是他在之前曾经不止一次的考虑过,可是依旧没有一个能够让他下定决定的方向。
毕竟从名义上来说,他是大汉天子的郡太守,而不是斐潜的,或是曹操的……
崔均的这种犹豫焦虑的心思,被阎柔看出来了。
嗯,甚至不止是阎柔,陈睿也同样看出来了,否则之前陈睿就不会企图一声不吭的离开。就连曹操一方的奸细都觉得可以利用崔均的犹豫来搞事情,在太原城中散布谣言……
『大兄,现在……』面对当下的局面,崔厚实在是有些头疼,『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
是啊,现在应该怎么做?
就连崔厚都要崔均选择了。
『若是让你背叛骠骑,你敢么?』崔均斜眼瞄崔厚。
崔厚色变,哆嗦着脸上的肥肉,『大兄不要说笑!』
崔厚屁股下面不干净,可是他自己也清楚,所有的财富都几乎来自于关中,来自于斐潜,真让他去造斐潜的反,崔厚没那个胆量,他最想要的就是能遮蔽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崔均没好气的瞪了崔厚一眼,『你既然没这胆量,还问什么?!』
崔厚吃吃说道:『那是要去援上党?』
崔钧沉吟许久,才缓缓的说道:『不……再等一等……』
『再等等……』崔厚瞪圆了眼,『这……』
说了半天,崔厚还以为崔钧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奇谋,没想到就只是『等一等』,这……我也会!
这又有什么难的?
崔均瞪眼,『你以为再等等,便是碌碌无为什么都不做?』
『那,那是……』崔厚不明就里。
『我是说,在太原等!』崔均低声说道,『如何能在此地等?就是要保太原不失!如此一来,就可以等到东西决出胜负来……若是骠骑胜,我等有守土之功……若是丞相胜也可以……守得太原不失,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就算是没有大功,也不会有大过!曹军若是真来攻打晋阳,粮道漫长,又是冬日严寒,没有三五个月别想围城,一年半载休想要有什么斩获!而这一年半载……就足以看到一些变化了……』
『妙啊!』崔厚顿时心中大定,伸出拇指来夸赞,『还是大兄有智慧!』
『智慧?』崔均摇头苦笑,『我这不过就是中人之智罢了,谈不上什么智慧……』
『大兄何必过谦……』崔厚还以为崔均说的是客气话。
其实崔均是真心感慨。
崔钧缓缓的说道,『这天地之间,有经天纬地之才,领立惊涛骇浪之前,举行开天辟地之举……也有碌碌无为之民,只图温饱寒冷,懵懂尾随,待惊变于眼前,悬崖于脚下踏空之时,尤不自知……』
『那……我们呢?』崔厚问道,『我们是属于哪一种?』
崔钧苦笑了一下,『稍胜于碌碌罢了!唯一区别之处,仅能早一点发现悬崖于何处,不至于被携裹着一同跌落……』
崔厚在一旁,也是半响无言。
『愣着干什么?』崔均对着崔厚说道,『去将你私藏的那些财货兵器都拿出来!』
『啊?』崔厚一愣,『拿……拿出来?』
崔均没好气的说道:『你现在不拿出来用于征募辅兵,协助守城,还等着到时候有闻司的人将你的私藏都抖出来么?』
『有闻司!』崔厚一个哆嗦,可是商人的本性还是让他在吞了一口唾沫之后依旧说道,『可是这价钱……』
『没钱!』崔均拍了一下桌案,『没钱我还能替你回旋一二,要是给你钱反而是害了你!你以为打仗不用花钱的?这……』
崔均说着,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
『大兄……这可是好多钱……』崔厚心痛不已,感觉他自己就快心绞发作了,抚胸做捧心状。
崔均本能的觉得他似乎触碰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这个感觉非常的模糊,使得他在心中死命捕捉,却依旧抓不到要点,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又被崔厚打岔了一下,顿时就断了思路……
崔均不由得有些不耐烦的冷喝道,『休要再说这些混账话!钱没了,还能赚,你命没了,要钱何用?!』
『这……唉,都听大兄吩咐就是……』崔厚长长叹息一声,『那么……这个阎都尉……』
崔均捋了捋胡须,沉吟了一会儿,『此人已经和我生了间隙,强留也是无益……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放出去,既然他要去上党,就让他去就是……然后还有理由可以向平阳求些兵马来……』
『平阳?』崔厚疑惑的问道,『平阳有多余兵卒?』
崔均叹了口气,『这就是骠骑厉害之处了……就算是不算西河上郡阴山之兵马,就单说平阳也至少藏着三万兵……要知道在平阳周边的屯田,可是半兵半农,又多是昔日受过山东之苦的流民……反正谁要是以为河东空虚,呵呵,那就真是个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