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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
她想到自己小时候,由于贪玩,甩开家仆偷溜到国公府后院的一个小仓库里玩耍,结果玩累不知不觉就缩在角落睡着了,醒来之后,天色早已入暮,门被人从外上了锁,仓库里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半分光亮,周围寂静得仿佛潜伏着无数妖魔鬼怪,当时她真是吓坏了,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再也见不到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们了,她一下子哇哇大哭,声嘶力竭,不清楚过去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一阵嘈杂声,父亲率先冲进来,发现是她,一把就抱在怀里,可惜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她依旧哭,一直哭,哭到连嗓子都发哑干肿了,之后病了一场,急得家人惊惶失措,那时候她才三、四岁,事后开始害怕一个人夜里睡觉,因为大哥二哥年岁渐长,她经常耍赖撒娇跑到三哥或四哥的床上一起睡,直至后来长大懂事,虽能一个人睡了,却也养成了夜晚点灯的习惯。
岸边响起一片惊呼尖叫,尤其柯英婉,恨不得不要命地想往水里跳,幸而被袁千金跟孔十死死拦着,幼幼像只还没有学会飞翔的雏鸟,在水中使劲扑腾了一阵,等到力气一点点枯竭殆尽,身子终于慢慢下沉。
她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永远无法醒来,瑾成哥哥他会难过吗?会比失去乔素儿的孩子更加难过吗?
真奇怪,他明明不喜欢她,可她还是这样想念他,这样在乎他。
意识茫乱之际,依稀听到岸上有人在喊:“王爷,万万不可——”
“扑咚”一声,池面再次水花四溅。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环得那样紧、那样用力,仿佛她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宝,如此如此牢不可摧!
幼幼被对方紧紧抓住,身体不再下沉,而是轻盈盈地往上飘。
破出水面后,她迅速被岸边等待的人拽上来,满身湿漉,俯首剧烈呛咳。
“幼幼——”柯英婉第一个冲至跟前,已是花容失色,满面泪光。
幼幼不停喘息,张着嘴,一味想呕吐,大脑里白白茫茫晕晕乎乎的,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耳中。
柯英婉刚想扶她一把,却觉身旁一股风刮过,救杜织吟上岸后,容欢心急如焚地把幼幼揽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听话,想吐就吐出来。”
幼幼果然连续呕出好几口凉水,心里这才舒服许多,在对方一阵轻拍安抚下,总算缓过神来。
“表哥……”看清楚是他,她下意识的,低低弱弱地启唇唤着。
不过两个字,却听得容欢几欲心碎,完全忘记当她落水时,自己的那种惊恐害怕;也忘记不顾众人阻止一心跳入水中时,自己的那种焦急狂乱。此时此刻,他只想将这虚软如棉的娇躯牢牢抱在怀中。
“究竟怎么回事?”他眉骨深耸,目视众人。
几位千金早吓得呆若木鸡,尽管沉醉于容欢丰神秀异的容貌,但这会儿被他犀利的眼神一扫,纷纷不寒而栗,尤其孔十姑娘,自知连累二人,眼圈通红直快哭了出来:“怪我不好,是我当时没仔细脚下,结果害得五姑娘跟杜姐姐……”
袁千金亦一脸懊悔,恨自己怎么就想出这个馊主意来,亏了瑜亲王及时赶到,否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而受到惊吓的几人里,唯独杜织吟满面羞红,神情异常,其实她比幼幼好得多,落水时虽然胡乱挣扎几下,却恰好抓住了离得就近的船沿。
容欢一心着急救幼幼,但教养风度使然,不可能对同样落水的杜织吟视若无睹。被瑜亲王救上岸的时候,杜织吟早忘记置身何处,一颗心犹如小鹿乱撞,只瞧着那男子五官俊气端华,尽管发丝衣袍被水浸湿微有凌乱,却依旧风采摄人,高挑的身姿,精瘦的腰肢,修长的手臂……一股名贵的熏香气息丝丝缕缕飘入鼻尖,愈发让人心驰神往……
她几乎看痴了……当时他明明是在西凤亭,若非一路奔跑,是万万赶不及的,而他不顾亲王之尊,居然亲自下水相救,难道……难道是他因为她遭遇危险,才奋不顾身地赶来?
因为瑜亲王与公玉五姑娘是表亲关系,在他人眼里,他对幼幼的关怀急切属于情理之中,至于杜织吟,娇羞得如此明显,直把袁千金几人看得心生暗妒,觉得她居然与尊贵无比的瑜亲王有了“亲密接触”,实在是捡了个大便宜。
“王爷!”小厮见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吓得脸色铁青,忙举着披风要给他兜上,不料他接过披风,直接裹在幼幼身上。
幼幼两瓣嘴唇打着哆嗦,被秋风一吹,肌肤更接近透了明的白,她被容欢裹得严严实实,下刻脚底一悬,竟被他打横抱起。
“表哥……”她留意到周围惊诧的眼神。
“去传大夫来。”容欢顾不得什么繁文缛节,吩咐完下人,皱了皱眉。
任氏会过意,示意身旁的丫鬟:“给王爷带路,到东厢房暂作休息。”
“王爷……”容欢甫迈两步,听到背后传来温声细语的女音。
杜织吟款款而行,到他跟前福个身:“织吟多谢王爷今日的相救之恩……”后螓首微抬,眼波盈盈似水,面如花羞脉脉。
见此情景,袁千金不屑地切了声,真是迫不及待,连名字都报上了。
容欢这才仔细打量杜织吟两眼,其实之前他顺势救人,根本不曾留意对方的长相,只觉有她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没心思多想,他颔首淡淡一笑,雍容中带着几分惯有的漫不经心,转身抱着幼幼离去,大概是他的背影太过坚毅决绝,一时谁都不敢跟上前。
一路上,幼幼宛如小猫窝在他怀里瑟瑟颤抖,可能感受到他的坚持,没有吭声反抗,老老实实地由他抱着,容欢脚步快而平稳,偶尔能听到他胸膛传来的心跳,竟是一种剧烈而狂躁的节奏,震得幼幼耳膜都似微微作痛,不禁视线稍抬,去看他的脸,那一刹他若有所觉,却没低头瞧她,只是一直往前走,下颌绷得僵硬,往昔优美上扬的唇线也抿成了一条线。
来至东厢房,幼幼裹着披风坐在床上,仍一个劲打哆嗦,侍从忙里忙外,很快端来热茶,容欢待她喝完,方开了口:“待会赶紧把衣服换了,然后让大夫把把脉,看看有没有事。”
服下热茶,幼幼已觉身子暖和许多,点点头。
容欢盯着她,从一进屋伊始,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这种时节你们到水里泛舟做什么,谁出的主意?”
他语气听起来不冷不热,实际却透着一股子阴寒意味,幼幼心头一惊,唯恐事情闹大,迟疑下解释:“没谁出主意,我们只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才去……就别追究了。”
“好玩?”这样的话由她嘴里说出,容欢倏然冷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连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