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劾之后,都会安然无恙。一被留用就马上就得意洋洋地复出视事,且更加的趾高气扬,天下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东西吗?
并说这已经成为了朝野中外的笑谈,有这种人立在朝堂,正人君子都避之不及,朝廷的风气也会愈加败坏,长此以往,连皇上的名声都会受到牵连。如果下次他再请辞,皇上万万不可再加挽留了,还是给他个体面退休,不让他继续丢朝廷和皇上的脸了。
遭到这种弹劾,高拱终于无法再安之若素了,只好收拾东西回家,坚决上疏请辞。
皇帝自然坚决下旨挽留,非但如此,为了安抚高拱,表示对他的信任和倚重,封他为少傅兼太子太傅,皇极殿大学士,堪与徐阶并驾齐驱。
然而隆庆皇帝这番不恰当的示恩,事实上并非帮助了高拱,而是将他推向了千夫所指的绝境之中——在言官们看来,我们如此卖力的弹劾,高拱竟然还节节攀升,这实在是对言路赤luo裸的藐视,于是不仅对高拱恨之入骨,甚至对袒护他的皇帝也有了怨气。
急先锋欧阳再次出马,弹劾高拱威制朝绅,专擅国柄,甚至连皇上的意志都可以操纵,对于这样的权奸,如果不立刻罢黜的话,必然成为国之大祸
之前隆庆只作为调解者,尚可勉强支撑,但现在也成为了被告之一,他便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无力的反驳道:‘高卿忠诚无两,你们不要这样说他”然而他这个皇帝,自登极以来,便整天沉迷后宫,不理政务,上朝的次数用手就能数过来,根本未曾建立起应有的权威,以至于官员们根本不怕他。
于是皇帝的一味偏袒,非但没有半分作用,反而激起更大的公愤,非但言路大哗,其他官员也按捺不住,开始上疏攻高,右都御史王廷相,素来与高拱不睦,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他阴阳怪气的上疏说:’人都讲礼义廉耻的,朝廷官员更要做出表率。然而现在朝中有个高某人,被弹劾的满身是包,还不要脸的赖在内阁,不肯认罪伏法,反而得意洋洋,这种人真是活该犯众怒啊另外,我手下的齐康竟然跟着众人狼狈为奸,实在是都察院的耻辱,不从重处罚他,我这个右都御史,也不要干了。’
都御史的表态,对言官们来说,无异是一种肯定和支持,然而对高党中人来说,却是雪上加霜了,尤其是先锋齐康,被堂上官如此攻击,只能也上疏请辞了。
然后真正致命的打击降临了,有一个人也上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虽然他的官位不及王廷相,然而其影响力却是一百个王廷相绑一起,也比不上的。这就是时任大理寺少卿的海瑞海刚峰
话说自从弹劾了嘉靖而不死之后,海瑞便安静了很长时间,因为他不想总被人,和‘骂先帝’联系起来,今年春里闹得如此喧嚣,他也一直没有吭声,然而这时不知怎地,竟突然冒出来,上了一本《乞治党邪言官疏》,为徐阶辩解说,徐公早年曲事先帝虽然有瑕,然而当时满朝公卿谁人不如此?不过为求自保尔。况且他弥补了过错。那高拱指使齐康攻讦徐阁老,自己也其实不过是妄图取而代之’
在某些人的刻意推动下,海瑞言论的力量被无限放大,顿时有数不清的各部衙官员,纷纷上疏呼应海瑞,敦促皇帝快请徐阁老出山,并诛杀奸贼高拱这场政潮也终于波及到地方,各省官员争先恐后,或是联名上书,或是独具奏本,但中心只有一个,那就是请徐阁老马上复出视事,并皆言高拱之罪大恶极
一时间竟是万众一心,举国倒高之盛况
与此相对的,是内阁无主、阁臣无心理事,朝中一团混乱,所有政务都停滞不前,眼见着夏税、秋闱、边防等许多大事尽在眼前,如果继续这样乱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对此朝中大臣忧心如焚,轮流上门肯请徐阶复出视事,然而徐阶依然表示伤心过度,也无颜再复出面对朝廷大臣,所以不仅不答应他们的请求,还连番上疏恳请皇帝批准自己的辞呈。
从三月到四月,徐阶一共上了十二道辞呈,让任何怀疑论者都不得不相信其去意之坚决。
比起高拱的不知进退,徐阶这种低姿态无疑更加高明,更加能赢的官员们的好感和支持。就连先前与高拱统一战线的杨博,竟也与数名部院大臣一起上疏,敦请皇帝一定要挽留徐阁老
要知道混斗的导火索,可是胡应嘉弹劾杨博徇私报复,然后才把战火烧到高拱身上的。按说这对难兄难弟应始同仇敌忾才对,现在杨博却公开表示,希望朝廷尽快平息混乱,希望徐阶尽快回内阁主政,并认为齐康对徐阶的诋毁十分不当。这虽然是一个硕德元老应有的态度,然而不能不让人齿寒……高肃卿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最终,在皇帝几次三番的恩旨抚慰下,在满朝公卿的千呼万唤中,徐阁老终于勉为其难回内阁视事。然而这并不能平息朝廷上下的风暴,同志们,反动派尚未打倒,还不是痛饮庆功酒的时候
于是三法司联合奏请,严惩诋毁首辅的御史齐康,隆庆皇帝这时已经完全乱了分寸,只好同意将齐康降职外放……
高拱败局已定,人心涣散,家中已是大门紧闭可罗雀,自从齐康黯然离京后,连他的亲信门生都不敢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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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徐阶彻底掌握了压倒性优势,余下来便是‘宜将剩勇追穷寇’、痛打落水狗了
‘杀死’高拱的最后的一枝箭,却从南京放过来……
隆庆元年五月初,南京户科都给事中岑用宾、御史尹校等人提出京察拾遗——前面讲过,在京察中遭到贬黜处分的,连皇帝也留用不得,这种无上的权威操在吏部和都察院手中,但六科廊给事中,也可以提出‘京察拾遗”被拾遗击中的官员,便是终身的耻辱,没有翻身的可能。
这次北京的言官和高拱闹得天昏地暗,因为要避嫌,所以他们到底不方便提出拾遗。于是这份责任,便落在南京的给事中和御史肩上。然而按惯例,内阁一向可以免除被拾遗纠察的,过去也从未有过阁臣遭拾遗的先例,然而这次南京的言官们,便把矛头指向高拱,弹劾他‘奸邪五事”以法律程序逼他下台。
所有人都看出来,此事胜负已分,两京三十六衙门的官员们,唯恐徐阁老秋后算账时,以为自己态度暧昧、甚至同情高拱,于是争先恐后的上书,揭发高拱的罪行,表明自己的立场。
在这场令人窒息的大阁潮中,一幕幕丑剧上演着。许多高拱的门生故吏,见他大厦将倾,于是纷纷调转矛头,希望以此为自保的投名状。户部的左右侍郎徐养正、刘体乾二人,前一个是高拱的同科同学,后一个更是他的老乡,平时两人都和高拱关系密切。现在见别的衙门,堂官纷纷领衔上书弹劾高拱,感觉自己也不能落后,否则必定后患无穷。
但他们毕竟不好意思挑这个头,就想撺掇他们的尚书葛守礼,来领衔声讨高拱的奏疏。然而葛守礼人如其名,当年就不肯阿附严嵩,现在又怎会自降身份,掺和进这种毫无底线的人身攻击中?于是坚决不就。
虽然尚书大人不肯具名,但徐养正和刘体乾还是弄出了个令人嗤笑的‘白头疏’……他们把题头处的尚书署名空着,最终还是代表户部表了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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