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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门口却向殿内偷看的周胤,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不动声色的看完书札,然后还给大桥,从容的笑道:“好啊,这次正好让小姨陪你住一段时间。”
大桥见孙绍并无特别兴奋的神情,不免有些诧异,她打量了孙绍一会,忽然有些明白了。她冲着关凤和夏侯徽等人使了个眼色,关凤和夏侯徽连忙起身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下孙绍和大桥两人,大桥这才说道:“阿满,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对阿玉有意见?”
孙绍沉默不语。
“我知道,她那么做的确是不该。不瞒你说,我那时也气愤得很,恨不得和她母女从此断绝关系。可是阿满啊,我狠不下这个心啊。”大桥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湿润:“我桥家没人了,多承你费心,到淮阳一带找了那么久,也没有找到我桥家的人,现在我只剩下这个妹妹相依为命,你让我怎么能狠下心来不认她?她是势利了一些,可是……这也怪不得她,当时的情况不要说她,便是我,也没想到你能脱险啊。”
“可是阿母没有背弃我。”孙绍忽然怒了起来,他直起腰,直视着大桥泪水纵横的脸:“我不怪周循,他要为周家的前途考虑,他有选择的权力,我也不怪周玉,她和我没有婚约,不管是什么原因而变心,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我不能接受她背弃你,你只有她这个妹妹,她又何尝不是只有你这个姊姊,一母同胞的姊妹就这么抛弃?在你最需要她的支持的时候抛弃你?”
孙绍说得很快,声音也很大,似乎这些话在心里压了很久,今天才一口气说了出来:“阿母,我们虽然不是生身母子,可是你对我的关爱超过母子。你想她,我可以想办法让她来,可是我不能接受她们这种为了自己的利益割断亲情的作为,是个人都不能这么做。这世上是要有权势,可是,人的眼里不能仅仅有权势。”他气愤的站起身来,一甩袖子:“要富贵,我可以给她们富贵,要权势,我也可以给她们权势,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是,要我原谅她们,办不到。”
大桥目瞪口呆,她瞪着泪水朦胧的眼睛看着孙绍,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宛城之后,孙绍一直没有提过那件事,周胤到钱唐来,孙绍也妥善的安排了他的职位,为他安家落户,最近又亲自出去求老姑奶奶帮忙,完成了周胤的心愿。她一直以为孙绍已经忘了那件事,不再记恨周玉,没想到孙绍从头到尾并不是记恨周玉,而是记恨小桥,原因不是周家抛弃了他,而是因为小桥抛弃了她。
“那……那阿玉……”
“阿玉现在是吴国的太子妃。”孙绍一摆手,强自压制着自己的不快说道:“据我所知,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正式提出解除婚约,她这次来,也是偷偷来的,我能怎么办?孙登也来了,他要来和我谈那些户口的事,阿玉这个时候出现在钱唐恐怕不太合适,我只能装不知道。”
“那怎么办?”大桥慌了,不管出多大的事情,只要孙绍承揽下来了,她心里便有了底,现在孙绍不管了,那小桥和周玉到了钱唐怎么办?她一直不知道周玉和孙登的婚约还没有解除,那作为准太子妃的周玉出现在钱唐确实不方便,更何况孙登也来了钱唐,如果两人见了面,该作如何想?
“让她安生在仲英的府里呆着,尽量不要出门,宫里也少来,作为吴国的太子妃,她在我越国都城抛头露面不太合适。”孙绍摇摇头:“婚礼一完,最好让她回建邺去,要想在钱唐久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不能以这个身份在钱唐住。”
大桥面色发白,没了主意,孙绍什么时候出去的她都不知道。直到周胤探头探脑的进来询问结果,大桥才回过神来,她很不高兴的看着周胤,责问他道:“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你阿母还不解除婚约?她是不是还想着两边周旋?”
“婚约?”周胤愣了一下,显得十分意外:“不会吧,阿玉都病成那样了,还没解除婚约?”
“这话得我问你啊。”大桥恼怒不已:“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解除婚约,是不是还想着做吴国太子妃?既然想要吴国太子妃,那又何必费那么多口舌,稳稳当当的嫁进宫去不就是了?”
周胤十分尴尬,他连忙解释道:“大姨,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过了片刻又道:“大姨,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阿母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阿玉肯定是不想做什么太子妃的,她……她吐血的事情,是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差的。如果她……她想做太子妃,怎么可能这样?”
大桥见周胤说得认真,看不出一点虚伪之意,倒也有些吃不准了。她有些烦躁的走了片刻:“不管怎么说,她们已经上路了,再过两天就能到钱唐,到时候好好问问她。她要是真心想来钱唐,那就不要三心二意,我再厚着这张老脸去求奉先帮忙,如果她还想着做那个什么太子妃,那就赶紧回建邺去,反正我越国是没有太子妃让她做的。”
周胤连连点头,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恨恨的跺跺脚,悻悻的走了。在他的记忆里,孙绍从来没有对大桥那么大声音说过话,虽然他没听清他说什么,可是从大桥的态度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大桥为了周家三番五次的说好话,可是周家到现在为止还在斟酌,这不仅让大桥难办,也让他无法做人。
两天后,孙登和周循一行踩着落日的余晖进了钱唐城,钱唐城还没有关门,大道两侧的商铺还做着生意,各色写着店名的灯笼把大街照得清清楚楚。孙登撩起车帘,好奇的打量着两边熙熙攘攘的人流,赞不绝口。奉命前来迎接的孙松带着几分得意的笑道:“太子,我钱唐的还算繁华吧,比建邺如何?”
孙登扫了他一眼,笑道:“子乔兄,一年不见,你就和这越国一样,变得有些傲气啦,不仅傲气,还有些霸道,我刚到钱唐,才进城几步,你就心急火燎的让我比较建邺和钱唐?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孙松呵呵一笑,眼角却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他只是和孙登开个玩笔,孙登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居然说越国霸道,还欺人太甚,这可话里有话了。他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太子,你这个罪名可有些太大了,我越国什么时候霸道了,什么时候欺人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身份贵重,一言一行,不可不谨慎啊。”
孙登瞟了一眼身后不远的那辆车,眼角掠过一抹凶狠,随即又笑道:“越国大量抢夺我吴国的百姓,附近几个县几乎是十室九空,有的甚至是举县而亡,这难道还不够霸道?这可比欺男霸女的霸道多了,我这次来,就是要向越王殿下讨个公道的。”
孙松听了,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抢夺?太子,你这可就说错了,我越国可没有派一兵一卒去你吴国,吴国的百姓到我越国来,那是他们自愿的,是因为我越国的大王对百姓好,施行仁政,所以才近者悦,远者来,这是王道,不是霸道。太子熟经诗书,不会连这点都分不清吧?”
孙登缩回车厢里,嘿嘿一声冷笑:“倚仗着你们越国的财力,利用百姓想过好日子的简单愿望,吸引他们背井离乡,最后支撑不下去了,再抛弃他们,那叫什么仁政?说是霸道,那是对我吴国而言,对这些百姓,又岂是霸道可以概括,只怕要用诡道来形容了吧。”
“太子言重了。”孙权也不生气,他很从容的看着孙登:“你怎么知道我越国只是把他们骗来,不能保证他们的长久利益?”
“这还用问?”孙登嗤的一声冷笑:“你们那些手段骗骗那些愚笨的百姓还可以,还能骗过我吗?子乔兄,我多少也接触过一些政务,这么多百姓涌入越国,需要多少粮食,需要多少房屋,需要多少耕地,我大概还是能估计得出来的,你们越国虽然有钱,可是又能支持到几时?”
“你不是我越国,又怎么知道我越国支撑不了?”孙松收起了笑容,瞥了孙登一眼,沉默了片刻,这才非常自信的说道:“我越国君臣从来不是自不量力的人,只要我们去做,那就肯定有能力做好。太子如果不信,不妨拭目以待,又何必急着下结论?”
孙登歪歪嘴,一脸的怀疑:“子乔兄,我们虽然分属两国,可是吴越本是一家,你我更是同样流着烈王的血脉,你又何必大言欺我?你以为我只凭着道听途说的一些消息就敢来钱唐?”
“我知道胡综经常在钱唐出没,吴国的商人在钱唐的也不少,可是,我越国的事有那么容易了解吗?”孙松不客气的打断了孙登的话:“你难道比我还了解越国的情况?既然你说吴越是一家,还承认我们都是孙家的血脉,那我不妨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是觉得我越国在诓骗百姓,那你就错了,错得很离谱,你不妨先去那些已经安置下来的百姓那里去看看,和你带来的这些智谋之士好好商量一下,也许就不会白来钱唐一趟。”
他最后语重心长的对孙登说:“子高,你觉得你比大兄高明吗?”
孙登哑口无言。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