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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州,道台府,衙门。

    随着外边急促的鼓声,除了安东守备田畯与两个千总外这三个武官,因不涉及到地方民政,能够与他们有干系的事情也少,所以心里踏实。  其他的知州、同知、知县便都有些不自在。

    这衙门口外悬挂的这面大鼓,可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敲的,朝廷早有政令,“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方可击鼓,而且要从地方一层层告起,能够到道台衙门击鼓的,想必在知县衙门、知府衙门那边已经立了案的。

    就是沂州知州叶敷,也在思量着衙门那边这半年有没有什么冤情未明的案子。  新道台上任,正是“三把火”立威之时,大家可不愿这个时候扯上干系,弄得灰头土脸不说,搞不好就丢了前程。

    “击鼓鸣冤”啊,曹颙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官员,脑子里不知为何想起去年京城的“叩阍”之事。

    虽然对于这些前来给主官接风的官员来说,有人击鼓是“扫兴”之事,但是道台衙门仍升堂了。

    那十几个官员两排分立,再有衙役等人拿着威吓棒,曹颙整理整理顶戴,走到堂上坐下。  整个衙门大堂,除了他,只有两个临时充当书记的刑名师爷坐在角落里。

    击鼓的人被带上,没等曹颙问话,就已经哭倒在地:“大老爷啊,青天大老爷。  您可得给小老儿做主啊!”

    偏生他还带了口音,曹颙开始听了两遍,都没听明白,但是又不好在属官面前露怯。  幸好这个老头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他方算晓得意思了。

    那老头花白头发,脸色尽是皱纹,有些罗锅。  看着这长相像是六十多岁,听着洪亮的嗓门又只像四五十岁。

    当看到案后坐着地“大老爷”是个嘴上没毛的小伙子时。  这跪着的老头一愣,或许是被曹颙满脸严肃吓到,或是老百姓对那身官服就存了畏惧之心。  他磕了个头,又道:“大老爷啊,小老儿是没法子活了!呜呜!”说着,已经大声地哭了起来。

    曹颙看他只是一味地哭,却不说明案由。  拍了拍惊堂木,道:“你有何冤屈,可有状纸递上?”

    那老头被惊堂木吓了一跳,立时止了哭声,从怀里掏出张皱皱巴巴的状纸来。

    曹颙叫人接了,送到案前,看着看着,面色就沉重起来。  他往堂上站着那个几个知州知县看去。  最后视线落在众人中年纪最长的蒙阴县令梁顺正身上。

    梁顺正额上的汗顿时出来了,颤颤悠悠的,就有些站不安稳。

    曹颙看着梁顺正,问道:“梁县令,这邱老汉自陈是蒙阴县南山乡八里庄人氏,去年十月儿子媳妇回娘家时遇到山匪。  儿子被打成重伤致死,媳妇被掠,告到县衙,却迟迟未有个结果,可有此事?”

    梁顺正出列道:“回大人地话,并非属下有意推诿,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真是山匪行凶,八百里沂蒙山区,蒙阴县捕快衙役尽算上,不过十几人。  这实在是没法子查啊!况且邱老汉之子身上的伤并非人为。  而是摔伤,又没有口供说是确有山匪。  ”

    这邱老汉望着梁顺正。  咬牙切齿,悲愤不已:“好好地人,怎就摔跟头?就算是摔了跟头,怎么就正巧碰了脑壳?是有人亲眼看见山匪的,县太爷为何还要护着不让查?还说是小老儿媳妇或许不检点,与人跑了!那可怜的儿啊,死了死了还要被县太爷给生生地扣上一顶绿帽子,这天理何在?”说到这里,又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衙门大堂是半开放式的,大堂外有些被鼓声引来瞧热闹的百姓。  听到邱老汉的话,有轰然大笑的,有摇头不语地,还有个带着斗笠的少年,望着堂上的曹颙,神情莫测。

    曹颙仔细看看状子,再看看堂下二人,这听起来都是各有道理。  不过,不管梁顺正是真无能为力也好,还是成心推诿也罢,既然邱老汉的儿子死了、媳妇失踪了不假,那总要有个说法才好。

    他将状子放到一边,对邱老汉道:“按照《大清律》,你越级告状,不问情由,要先打五十大板,你可知晓?”

    邱老汉叩首道:“小老儿问过市集上代笔的秀才,晓得!只要大老爷能够为小老儿讨还公道,别说是五十大板,就是要了小老儿这条贱命,小老儿也无话可说!”

    曹颙微微颔首,道:“即时如此,你这状子本官接了!”

    幸好因康熙素来讲究“仁政”,这衙门里的板子都是按四成执行。  五十大板,实在上落到邱老汉身上的只有二十板子。

    衙役们是前任留下的,衙门里地老油子,以为主官是要借这邱老汉的案子来抖抖道台的威风,将板子打得劈里啪啦响。  虽然他们已经手下留情 ,专挑屁股上有肉的地方打,但是邱老汉的惨叫声仍不绝于耳。

    不知堂上其他官员如何想,单说沂州知州叶敷,对曹颙这个处置就甚为满意。  若是为了新官上任“立威”,什么状子都接的话,那下边地县令与知州就很难做。

    如今这个案子,明显蒙阴县令梁顺正已是无能为力,就算曹颙接了,别的官员心中也不会别扭。  更不要说,他一言一行,都依律法行事。  邱老汉因越级上告挨了板子,就算以后别人想要学着行事,也要掂量掂量后果如何。

    邱老汉挨完板子,人已经站不起来,被人搀下去录口供去了。

    因被这“击鼓”的事一耽搁,大家地兴致都有些寥寥。  有人不禁悄悄打量曹颙。  看着这新上任的道台老爷是不是“勤政爱民”、连带着接风宴都免。

    谁想到,这下堂后的曹颙脸上去了方才的冷冽,带着笑意对诸人道:“各位同僚特意来沂州,本官不胜感激,早在金玉楼订了几桌酒菜,若是各位赏脸,咱们这就过去吧!”

    这一招虽然算不上是“反客为主”。  但是也足够让大家面面相觑,摸不到头脑了。  但是上司有令,谁会不赏脸。

    这顿酒吃下来,王经历与马都事都与大家混得熟透,什么同乡啊、同年啊,明明差了几个省份,十来岁的年纪,也不知是打哪里论起的。  煞是亲近。  若是让人见了,怎么也看不出大家是初次相见。

    曹颙这桌,是两个知州,一个守备,并一个正五品同知陪着。  叶敷与曹颙见过几面了,又有同门之谊,行事随意许多。

    沂郯海赣同知岳喜本虽然叫这个名字,但是并不姓岳。  岳喜本是满语“韬略”的意思。  他是满洲正白旗人,满洲老姓喜塔拉氏。  若是论起来,不仅与曹颙同旗,就是从觉罗府那边说起来,觉罗太太算是他远房地姑母。  正是因与曹家姻亲地缘故,曹颙外放山东后。  岳喜本也收到家族地信。

    喜塔拉氏也是正经地后族,满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母亲,就是喜塔拉氏之女。  只是当年受鳌拜的牵连,开始渐渐衰落了。  否则,像岳喜本这样的嫡支子弟,也不可能到这个偏僻地方,混个五品同知来。

    在坐诸人中,岳喜本应是对曹颙底细知道的最详尽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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