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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人非草木。 岂可收发自如同本心。
就像这将别之际,曹顒心里还想着唐执玉罚了俸禄。 生计艰难,自己已经说得婉转,应不会伤了他地面子吧?伊都立同十四阿哥越发亲近,往后不要受了无妄之灾才好。
主薄秦节是正月里随同曹顒去蒙古的两位属官之一,染了冻疮,近些日子还算见好,也不晓得是否有后遗症。
刚才哭的那个小官是典书老王。 须发皆白,少言寡语,对曹顒却是恭敬中带着几分难掩的慈爱。
曹顒每日所需过目的文书,老王都是早早地整理出来,摆放在其案牍上,不需他费半点心。 茶杯热水,也都是预备齐当。
曹顒原还当他巴结上官,虽说能体谅。 但是也不好意思心安理得受着。 婉言劝了两遭,却是不见老王有什么变化。
换作是其他人,要是不听劝,曹顒怕是要恼了。 但是老王这边,却无法使人生厌。
老王的“巴结”,与其他人不同。 没有刻意讨好,而是无比自然。
人心虽说难以琢磨,但是真心与假意,明眼人还是能区分开来。
这时,曹顒也晓得老王地一些状况。
老王年过半百,曾有一独生子,前几年染时疫时死了,如今家中只有老两口相伴度日。 有亲族想要将儿子过嗣给他,都被他拒绝,道:“不愿为得子。 使人失子。 ”
老王是太仆寺的老人。 要不然也不会安排在堂官身边当差。
前几年地时疫啊,那不就是康熙五十年春夏那次么?曹顒想起旧事。 心里也是感慨。
当年时疫,直至今日,朝廷这边仍是三缄其口,鲜少见诸于文书上。 那些被送往各处焚化的尸首,不过是个数目字,归在顺天府文档中。
谁会关注,其背后地血泪。
就是曹顒自己,最后见疫情得以控制,心里有庆幸,有些许得意,却是也想不起那些因时疫过去地人。
这以后,曹顒便接受了老王的“殷勤”。
虽说人前待老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两人相处时,曹顒也愿陪他说说话……
酒楼这边,众人送了曹顒出去,看到他被扶上马背,渐行渐远,也都是感慨万千。
虽说酒菜才吃了一半,但是大家伙意兴阑珊,也没了会饮地兴致。
伊都立的心里也有些泛酸,虽说都是京城,往后朝会上也能见到,但是毕竟不同。
他呼了口气,招呼掌柜地过来结账,却是才晓得曹顒早早就使人将银钱先结了。 不仅如此,还按照过去旧例,叫这边预备了盒子菜。
每个盒子菜外头,都贴了众人的名讳,人人有份。
伊都立苦笑着摇摇头,将份子钱还给众人,又将盒子菜分了。
众人面面相觑,想起曹顒素日的体恤,唯有叹息不已。
唐执玉看着众人垂头丧气的神情,心情有些复杂,有些不舍,也隐隐地松了口气。
这倒不是他惦记曹顒的位置,毕竟满汉有别,这太仆寺的满卿要么是伊都立升任,要么是外头过来的,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
伊都立才因牧场之故,降级留用,不可能升任。 那新的太仆寺卿,就是其他衙门地官员升任了。
唐执玉科班出身,想要做贤臣,兢兢业业的,不肯有半点闪失。
绕是如此,他也丝毫不敢松口气。
上面有个不显山不露水却成绩显赫的上司,像唐执玉这种好强之人,自然是倍感压力。
除了钦佩他能干之外,自己的心里,也存了嫉妒之心吧?前年的牧场防疫也好,月中的“圈养舍饲法”也好,都是唐执玉想也想不出地。
想清楚这点,唐执玉不由愕然,心中立时羞愤难当
“嫉贤妒能”,妄自自诩君子,竟生出小人之心。
幸好曹顒是他上官,他虽说嫉妒,也只能勤勉差事,不想要被拉下太远;若这有才能之人,是他的下属,那他会不会有什么龌龊想法?
那“圈养舍饲”与“牧草储蓄”折子,曹顒请他们联名时,自己嘴上说着羞愧,心里也是眼红的吧?
唐执玉只觉得像挨了闷棍一般,身子颤悠着,有些站不稳。
伊都立见他晃晃悠悠的,不禁纳罕,问道:“唐大人也醉了,就见你喝了两盅啊?”
唐执玉神色一僵,道:“让伊大人见笑,唐某怕是真醉了。 ”说完,提着盒子菜,浑浑噩噩地出了酒楼。
骑着骡子,回到家中时,唐执玉的脸上已经是怅怅的。
将盒子菜交妻子收了,他便去了书房,除了羞愤,还添了几分恐惧之心。
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所谓的君子,就是如此德行么?他叹了口气,不禁阖眼,思量自己入仕这十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他自以为的“忠君爱国”,还是为了往上爬?
真相让人无地自容,他低下头来,觉得甚是沮丧。 此时,便听到脚步声起,随后有人推门进来。
“我要看书,”唐执玉没有抬头,但是家里拢共那几个人,也听出是老妻陈氏的脚步声:“宵夜你们自己用吧,我晚些时候回房。 ”
“老爷,这……银子……”陈氏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惧意,道:“有人动了手脚,这是行贿老爷么?”
唐执玉听得稀里糊涂,抬起头来,就见妻子双手摊开,捧着两锭银元宝,上头还有一封信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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