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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知府衙门,因“封印”的缘故。衙门里有些冷清。
曹颙一行进了衙门外,直接被迎到内衙客厅吃茶。
这客厅陈设很是质朴,放眼一看,并无金石玉器,墙上挂着的,也不过是友人相赠的字画。
曹颙见了,暗暗点头。朱之琏在保定知府任上已经五年,民望甚好,为官清廉。瞧这四周陈设,还有待客之茶,也能看出,他没有骄奢做派。
就是总督府先前的“寿礼”与“年礼”,他这边送的也是直隶诸知府官中最低的。
要知道,朱之琏康熙三十一进士,同年特敕封为毫州知府,步入仕途。却是因民望过盛,又是前朝皇裔,至今仍在知府任上。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要是朱之琏有半点捞银子的心思,早已积下万贯家财。
可是据曹颙所知,朱家日子过得却是平平。他们家人口简单。妻妾二人,两子一女,长子已经娶妇,有一孙儿;次子十七,考中生员,如今在府学;长女尚未及笄,待字闺中。
奴婢下人不超过十人,比乡绅富户还不如,没有官宦人家的气派,曾经被人诟病。有当地士绅,要送朱之琏下人美婢,朱之琏只说是养不起,数次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除了维持家人生计,他手中余财,都用来买书。不拘是老书,还是新书,只要见了,便惦记淘了来。直隶官场上,都管他叫“书痴”。
可是,他爱书是爱书,却是只肯自己买,从不收旁人赠书。
或许正是因饱读诗书的缘故,朱之琏身上,没有官场市侩,带了几分儒雅,上司当前,也面色如常。
反之。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幕僚,年纪同朱之琏相仿,名叫刘川,却是眉眼间带了精明,言语间带了小心与试探。
曹颙虽好奇戴王氏之案,可并没有先开口。
倒是朱之琏,不待曹颙发问,便主动提及戴王氏被杀案,又由熟知案情的刘川补充细节。
戴王氏家住南城,为流民之女,幼时入戴家为童养媳。戴家本是手艺之家,家主戴富给人打家具为生。因其子戴兴国打小伶俐,一家几口便竭尽心力,供他读书。
没等戴兴国长成,戴富便一命呜呼。
全家生计,都靠王氏与婆母秦氏纺纱织布,打零工维系。等到戴兴国出服,参加童子试,中了秀才,取为廪生,在县学读书。
好日子没几天。秦氏中风瘫痪,全赖王氏朝夕侍奉,才残喘至今。
不想,却是祸从天降。
王氏上街抓药,被毛仁兴看见,惹出祸端。
毛仁兴有心算计,买通县学上的生员,哄着戴兴国吃酒,签了卖人契约。过后,毛仁兴带了手下,去戴家接人。
王氏认出他是调戏自己之人,不肯跟着走,拿了菜刀出来撵人。
不知是对方恼羞成怒,还是撕把间手误,王氏刀刃加身,因此损命。
命案归到清苑县衙,知县以“误伤致死”立案。因伤人者手中有王氏身契,“从误伤至死”又成了“失手打伤奴婢论”,减等处置。最后判罚银二百两,徒三年。
案宗送到知府衙门,朱之琏却是瞧出不对。
戴兴国已经取得功名,即便是家贫孝母,也没有卖妻的道理。如此得了“不义”之名,往后在仕途上就要为人诟病。
他在官场三十多年,判过多少案子,哪里瞧不出其中的猫腻。
死者是有妇之夫,杀人地点又是王氏夫家,多半是“奸杀”。加上是白日命案,少不得有仗势威逼嫌疑。如此草率结案。民妇又成了奴婢,本委实显得怪异。
等他寻访一番,得知是位孝妇,闻其孝行,心生敬意,查得便更仔细。
毛仁兴家财万贯,行事张扬,大白天带人去戴家,行踪自是落在左邻右舍眼中。
等到王氏身死,衙门虽结案,却堵不住悠悠众口,便有流言出来。
朱之琏顺藤摸瓜,就查到毛仁兴头上,便叫刘川详查,这才知道了大概齐。
曹颙听着,脸已经沉了下来。
天下不平之事多,要是不知道还罢,既是听闻此事,他也不能漠然视之。
百善孝为先,万恶阴为首。
如今,却是孝妇损身,阴人逍遥,失了天理公道。
可是。眼下认证物证都没见着,曹颙也不能只听信朱之琏一面之词。
他想了想,道:“朱大人,既是觉得案宗存疑,是要提到府衙再审,还是发回县衙重审?戴家之人,对于案情没有异议的话,没有苦主,朱大人怎么立案?”
若是王氏真冤屈而死,案子移到府衙来审的话,就要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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