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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是两边退兵。可火筛兵员全都远逊于小王子,过冬所用的存粮也未必充足,今冬就算平安度过,接下来会如何也说不好。”
得知这场让顺天府和大兴宛平二县的官员忙碌了好些天,一面要保证道路畅通,一面要赈济屋子倒塌的百姓,一面还要发动富户去摆粥棚舍衣服的大雪,竟然还消弭了一场战事,纵使苗逵从不信佛的人,此时此刻也忍不住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紧跟着,他就突然轻咳了一声说道:“火筛倘若计谋落空,会不会和亦不剌合流?”
“有这个可能,但可能不大。亦不剌兄弟是从前的也先太师之后,是卫拉特人,和统治蒙古号称成吉思汗苗裔的黄金家族有着天生的隔阂。火筛再怎么说也是小王子前头那位大汗的女婿,若是他和卫拉特人搅和在一起,不但会有损多年英名,而且更难统御部众。既然曾经是一世枭雄,那么他就一定不会这么做。”
到了大明朝,又亲自和蒙古人打过一仗,如今的徐勋对于从前那些看过就忘的蒙元人物和局势,自然不再是仅限于纸上谈兵的地步。说了这话后,见林瀚和张敷华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他便索性从小王子达延汗前头那位满都古勒大汗说起,说到满都海和满都古勒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火筛以及癿加思兰,再说到达延汗巴图蒙克收其侧室满都海,年长十余岁的满都海带着巴图蒙克东征西讨,甚至一举袭杀了卫拉特出身的女婿癿加思兰,再最后方才说到巴图蒙克的那些儿子。等到他这一通话说完,座上已经是一片寂静。
这时候,徐勋方才咳嗽了一声说道:“各位别看我,正是因为之前兵部对于前边消息一直都收集不准,林林总总的人物张冠李戴,既分不清他们的归属,又分不清他们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亲属和利害关系,所以有时候纵使想钻空子也不容易。这都是我去年率兵在外的时候,从那个老柴火口中打听,紧跟着又靠曹谧捎带回来的那些信息里头分析出来的。”
这话也谈不上信口开河,前次要不是有老柴火,又有曾经在边境私自贸易的神英,他也想不出那种挑唆鹬蚌相争的伎俩,可归根结底,几个有名人物却是来自后世的认识,如今的明人有谁知道满都海那么一个女人?
这一番话过后,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虽则是神英开玩笑说,不若封火筛一个王,让其和巴图蒙克继续去打擂台,但就连神英自己都知道,区区一个空头王爷的封号,怎么也不可能让人归心。而就在这时候,徐勋若有所思地说道:“此前我和徐延彻齐济良,一共得了兴和到沙城期间的勋田封地总共千余顷,当初我就想着这条路异日可以当做往北边的一条通路,如今看来,不得不和去年做做同样的事了。”
“什么文章?”
“走这条路,以粮换马。张家口堡的主将是泾阳伯的旧人,出去容易。”
见林瀚张敷华都是大吃一惊,徐勋这才解释道:“这大雪一场接一场地下来,京城都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天气,更何况塞外?牲畜冻死就可以吃,但马和牛羊毕竟不一样,价值不一样。前时杨大人就一而再再而三提请在各要害处修筑各处边墙,累计起来足有三四百里,这些地方正是需要马力。皇上此前已经打算拨国库帑金十万两,但马匹一时半会却不是那么容易调拨的,既如此,各取所需岂不是好?让他们度过难关,接下来有余力去和小王子扛一扛,咱们则是有现成的马匹可以用上修筑边墙。”
“此计倒是可行。”张敷华微微点了点头,但还是郑重其事地说,“但鞑子素来狡诈,还得多做提防。还有,这粮食的数目,得仔细斟酌。”
从前的马市以及朝贡贸易等等,其实都是花钱买个平安,如今此举看似也差不多,然而,出的那笔粮食却也不算是白搭。只是,该派谁人前去,却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神英和苗逵对视一眼,前者就开口说道:“这样的大雪天……”
“我去!”侍立徐勋身后的曹谦抢着答了一句,见徐勋愕然看了过来,他就开口说道,“我曾经奉父命出过关,麾下还有几个熟悉路途的老兵。”
“大哥……”
曹谧话还没说完,就被曹谦再次打断了:“你不要和我争,别看你跟着大人的时间比我长,可你终究没有真正上阵磨练过,只做过这些实务。你知道风雪天该如何在外头走路,该如何找到合适的地方扎营,该如何和那些散在各处的牧民打交道?你一步都没出过大边次边,你还和我抢?”
徐勋倚重曹家兄弟,又附议了杨一清的举荐,把曹雄推到了镇守固原总兵官的位子,而刘瑾虽是大力提拔陕西一系的官员,却没有曹雄其人,林瀚身为吏部尚书,这又怎会不知道?见曹谦年纪轻轻就如此有担当,他忍不住点了点头,而张彩则是若有所思地问道:“大人,之前火筛那儿是徐延彻齐济良联络的,此次他们若出面,兴许更加顺理成章。”
“去年就是大冷天的让他们两个去宣府大同,今年要是我再这么干,定国公也就罢了,知道我这样折腾她的宝贝儿子,仁和大长公主想活撕了我的心只怕都有了。”话虽这么说,徐勋还是点了点头后就看着神英道,“泾阳伯,回头让他们两个来我这一趟。事关重大,我明天得对皇上先禀报一声。只不过,他们只到大同为止,出塞的事就不让他们俩负责了,这大冷天的他们俩没个方向,这事情就交给曹谦。”
直到又商量了一些具体细节,包括事情不放到朝会上去商议,若是被御史弹劾如何应对些等,众人方才陆陆续续散去。徐勋把人送到了二门口,却叫住了要回去的曹家兄弟两个。等到把他们又带回了书房,徐勋方才看着曹谦说道:“此去凶险,但既然是你主动请缨,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小心为上,若有万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要行险。”
“是。”
曹谦叉手应了一声,正想再说些什么,一旁就传来了曹谧的声音:“大人,叉是我去吧!我在宣府大同延绥甘肃固原宁夏等地都建了军情局的分司,要论指挥起来,我必定比大哥灵活。况且认识我的人少,总比大哥……”
“你不要和你大哥争了,你要说露面少那是从前,如今在那块地方跑了这么久,还有多少人了认识你?”徐勋一言堵住了曹谧,随即就看着曹谦说道,“你临走之前,我却不妨再说一声。此去大同,你正好能见着张宗说,索性亲自看一看人如何。我也有一年多没见着他了,若是你看着不好,我先前说的事情就此作罢。”
这事情曹谦斟酌了许久,一直都觉得心里没底。从门当户对来说,算是家里高攀,可这样的夫家不管什么政争都肯定是屹立不倒,小妹可以一辈子富贵荣华衣食无忧。
更重要的是徐勋提到小妹的性子,尽管已经多年不见,可他最知道她的外柔内刚,也想让她有个好归宿。此时此刻,徐勋竟是说出这话来,他只觉得那些犹豫为难一扫而空。
“多谢大人!”
“谢什么,还不是我随口一句,这才教你为难这许久?”徐勋见曹谧好奇地看了过来,想开口询问却又不敢,他就笑呵呵地说道,“话说回来我倒是忘了,你家二弟可有婚约?”
“啊?”
见曹谧那一张脸刷的红到了脖子根,曹谦斜睨了一眼,忍不住暗叹一口气,旋即方才毕恭毕敬地答道:“回禀大人,二弟因年幼,父亲说早提男女大事不好,所以未有婚事在身。”
“既如此,看前一桩如何再说,成了我就给曹谧寻一个名门淑媛,不成我也不敢随便乱点鸳鸯谱了。”
曹谦偷瞥弟弟一眼,见其显然松了一口大气的模样,暗骂了一声没出息,可自己竟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打趣过这一对兄弟之后,徐勋方才正色说道:“前次徐延彻齐济良虽是和火筛的人接上了头,可终究并没有亲自见过,你这次出去,务必亲自见到此人。你可以对他说,今年只是去年的延续,若是今年之后还有明年后年,东西只会更多,不会更少。而若是他能够如上次那样知会小王子进犯的消息,此次定会迎头痛击,不会如今年延绥那样一击即止了!”
得知今年延绥的退敌竟然也是火筛泄露的消息,曹谦一时吃了一惊,但随即立时醒悟了过来,忙欠身称是。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当徐勋叫了人进来之后,他就拉着曹谧退到了一边,却见是阿宝疾步冲了进来。
“少爷,易州急信。”
易州?莫非是穷独山那边有变?
然而,打开那封信,他却只见偌大的纸笺上写着两行虽说不上好,可却极其雄壮的大字——再败山匪,易州已定,敌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