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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原来是二宝与三条丧家犬啊……呸!”
二十郎当岁,正是脾气火爆时候的邵延杰与邵延平色变,哗啦啦带落一片杯碟,转身怒目而视。却见身后不远的卡座里,同样坐着一群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军人。其中一人脸上满是戏谑,头发依旧留着明朝男子的发式,没有如同他们一般剃掉。那副鄙夷的嘴脸,让人看着愈发的愤怒。
“柳青云?怎么着,临毕业了,怕以后享受不着小爷的拳头……讨打是吧?”邵延杰攥紧了拳头,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讨打?”柳青云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真是好大的笑话,便是你们俩活宝一起上,我又何曾吃过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纷争,就会拉帮结伙。军校当中的军人同样是人,自然也就不能免俗。于是乎,那些朝廷选派的定向委培生之间,就形成了彼此对立的团体。
武毅军的定向生一边嘲笑广武军的委培生是泥腿子,一边指责广武军割地为王,不服朝廷管教;广武军的委培生则很看不惯武毅军定向生那种夜郎自大的嘴脸。
通常的情况下,两帮出身不同的定向生碰在一起,总会先斗嘴。
我武毅军乃朝廷正规军,是为正统;我广武军乃督师孙传庭所创,系出名门。
我武毅军战绩辉煌,一万人便挡得满清二十万大军不得寸进;我广武军战力强悍,旬月间大战三番,小战数十,平定大西军。
我武毅军装备精良,经费充足;我广武军军事素养高,绝非武毅军的老爷兵可比。
何帅大才经天纬地,沿沐王爷三段射击之法,佐以炮队,无可匹敌;我广武军全盘澳化,一个营可以顶武毅军一个卫……再说何腾蛟的昏聩可是出了名的,大胜关前什么样大家伙都心里有数。若非有澳洲人救助,只怕何腾蛟早就挂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到激愤处,同是军人的两拨定向委培生,自然就不再用嘴巴去争斗,改用了拳头。于是乎饭堂、后园、宿舍楼里,老拳与杂物翻飞,每每都是没等分出胜负,便被维持校纪的短促哨子声打断。而后大家伙一起垂头丧气地等着处分。
三杰的身份更加特殊一些。他们原本就是大西军的军官,对于武毅军这些自命根红苗正的将门子弟来说,此三人的存在便是大明的耻辱。若非地方督抚拥兵自重,截留税赋,哪里用得着广武军出头?只怕一卫武毅军过去,顷刻间便会将大西军彻底扫入尘埃。
便有如天然的阶级矛盾一般,每一次碰到三杰,柳青云这帮人,总会挑起事端。至于二宝,则是完全遭了池鱼之殃。
片刻的功夫,便如同保护幼弟一般,三杰已经将二宝拦在了身后。
艾能奇不停地揉着拳头,指节发出阵阵噼啪的响声,狞笑着审视着即将挨揍的对手;刘文秀冷嘲热讽地撩拨着,一个人便将对方说得哑口无言;李定国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心里感叹着……想他堂堂李定国,麾下的弟兄没有两万也有一万八,少时便东征西讨,不想现在却要跟一帮从没上过战场的家伙斗气。
“前程?更是老大的笑话!”刘文秀狞笑着说:“敢问几位,日后在武毅军中,可能展露三年所学?哈,学了三年的澳洲战术,回头却要用老套的队列射击。你们不觉着自己活回去了,越发不长进了么?你瞪什么眼?我可有说错?不像我们广武军,承袭澳洲,全盘澳化。说句不夸张的,一万广武军打五万武毅军绰绰有余。”
“反叛朝廷?别乱扣帽子啊。其实你要扣也行,这朝廷咱们又不是没反过。老子就是反贼,你能怎么着?”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百乐门经理,已经赶忙跑了过来。擦着头上的汗水,劝说着各退一步,权当是给他个面子。而后又吩咐服务生再上酒水,两桌人一律免单。
柳青云这种眼高于顶的家伙,怎么可能听得了劝说?抛下了一句,打坏什么他尽数赔的豪言壮语,提着拳头就冲了过去。
群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时间老拳纷飞,大家伙捉对扭打。翻滚着也不知撞倒了多少桌椅,掀翻了多少酒席。酒客们惊恐地避让,舞女们声嘶力竭地尖叫,整个百乐门里乱成了一团。
心如刀绞的经理发飙了,一把抓住一个服务生:“还他妈愣着干嘛?去找马爷来把这些混蛋丢出去!”
服务生一溜烟的跑了,转过两条街,钻进了一处公馆。
那公馆颇为新潮,远远看过去倒有些西班牙风情的味道。表面上是西式的,内里却是地道的中式。一袭青衫,满脸横肉的马权坐在红木的椅子上。两侧立着几条袒露着上半身的雄壮大汉,身前一个娇滴滴的婢女轻柔地揉着腿。手里还转着两颗澳洲不锈钢的钢球。椅子侧面的正北方,摆放着关公的雕像,雕像前的香炉里香烟绕绕。雕像两侧,贴着一副对子。
上写: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下接:门朝大海,三阖河水万年流。
横批:反清复明。
门厅的前头,还挂着一副牌子:天地会上海分舵。大牌子下头还跟着另外的一副鎏金牌匾,上书:爱国社团,马士英题。
不错,这里便是天地会上海分舵。堂主马权,早年间便跟着燕七厮混。而今算是熬出了头,领了这油水最大的分舵。每日间收收保护费,走走私,什么窑子、赌场、小电影的,一个都不能少。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天地会这几年发展迅猛。本就有澳洲人的扶持,再加上四六年开始,天地会与澳洲海外情报中心达成了秘密协议,成为了海外情报中心的主要线人机构。掌握着半数的长江航运,到了现在大江南北足足有十万帮众。
去年年中的时候,天地会按耐不住寂寞,在澳洲人的谋划之下。在北地大肆兴风作浪,或者杀鞑子,或者屠狗官,几个月的功夫命皂大江南北。听闻天地会此举,再加上天地会颇合朝廷胃口的切口,首辅马士英大悦。不但召见了天地会总舵主,改名成燕南天的燕七,还亲笔题字,写下了《爱国社团》四个大字。
大汉跑进来,焦急地说:“马爷,新开路的场子又被斧头帮给抢了,招呼弟兄们,砍他娘的吧!”
马权勃然色变,指着大汉气得手直哆嗦:“什么场子?砍什么砍?”他指着门厅的牌匾说:“说多少次了,我们是爱国社团,不是他娘的帮派。”
大汉吐了吐舌头,猛吸几口气,别扭地说:“堂主……斧头帮又骚扰我们社团的生意了……您看?”
“看什么看!”马权抽抽着脸,愤愤地一拍桌子:“这种小事还用问我?当然是砍他娘的!”
霍然起身,将钢球交给娇滴滴的婢女。马权一摆手,几条大汉纷纷抄起家伙,就准备去砍人。这功夫,那服务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哭丧着脸说百乐门出事了。
“闹事的是军校生?”马权摸着下巴琢磨了一番,然后看见身旁的汉子拎着砍刀、短棍,顿时又变了脸:“说多少次了,我们是爱国社团,要以德服人。都拎着家伙干嘛?扔下扔下……走,去一遭百乐门。”
“堂主,那斧头帮那边……”
“回头再砍死那帮杂碎!”马权恶狠狠地说完,一招手,带着一帮大汉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