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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发型,即迈步而出。

    抬头看去,暖阁所在的院子挂着一块“见性堂”的小牌匾,这也算是古代地方政府一处别致的小型招待所了,客人刚来的时候应该会被暂时搁置在此,以待官员随后作更为妥当的安置。院内两株侧柏,一株圆柏,都有些年月,但并非参天的大树。院外一座小门,本应从西路通向府衙的大堂,此时却锁住了。右边是一条笔直的小道向南延伸了老远,前进几步后隔墙尽是骡马嘶鸣之声,显然是马房了。又往左的通路应该是一进的仪门,而那笔直小道的尽头则是个小小的偏门。

    承远见左右无人,便径直向小道尽头疾走而去,路上的雪已经被扫过,走起来并不如何湿滑。走到头时,外面的已经是人声鼎沸。

    那小门只是虚掩,他轻轻推了一下向外张望,外面无数民众向中路方向推挤,而往日看守自己那大胡子与几个衙役组成了一堵肉墙,正阻止人潮的涌动。承远向左边望去,衙门正堂门口被更多的民众冲击,这衙门坐北朝南,正门前是一堵照壁,门口的衙役们在照壁与正门间分成两拨堵住两边。显是不得不以这照壁为据而死守。

    四下里几个人坐在地上呻吟,分明是刚刚挨了棍棒的。衙役们应该快要控制不住了,为首百姓已经近身,因此不少衙役们手中的棍子早就因太长不得用而扔在一边,并和百姓们处于贴身肉搏状态。几个百姓趁机躲过丢在地上的棍子递给后边,反加强了乱民们的力量。

    在正门与照壁间的两面据守下虽然一时间很难被冲入,但是却造成了民众的两面包夹局势,想来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裘二虎子,这边顶不住啦!团练使的土兵何时才到啊?”

    正门外的一个胥吏向偏门这边的人吼叫着,正是看守承远的那个大胡子。那大胡子正掰住一个少年的手腕施展擒拿,身上已经满是和了泥的雪水,几滴雪水挂在胡子上,看来略显滑稽,他勉强答道:

    “方才派了人去找,说是团练使在野外做例行操演,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啊!”

    那些涌过去的百姓们不像邓州城里的人,一个个短打衣着,肤色黑黝,分明是一帮入了城的农家乡民。而不远处那些更多的围观人群,才是城内的市井打扮,

    承远看了看地上这些早已化为泥泞的雪水,心中暗想:“这场大雪让老百姓应付夏收的征缴没了指望,显然搞得他们更不淡定了。”他又向前方张望,冲过去的人群和围观之众间似乎存在一条明显的分界,细细看去,原来那条分界处站着四个枯瘦的和尚,看来皆四十岁不到,高矮不一,中间一个颧骨高耸的僧人听到大胡子裘二刚刚的呼叫,即在一个壮汉身边耳语一阵,那人随即大喝道:

    “父老乡亲们,大家紧着冲啊,若是耽搁了时辰,团练使一至就进不去了!”

    这声音听来浑厚无比,加之言辞间的恳切口气,使得前面的人瞬间又加紧了冲击,一时间吵闹声、喊杀声、呻吟声响成一片。

    府衙正门处的衙役胥吏们所受两面压力越来越大,为避免自己被涌过去的人群踩踏,他们只好缓缓向门里后退,转眼间便抵挡不住,终于被人们冲破了大门,承远这边偏门处的人流趁势冲了过去,有如溪入江河,最终人群像潮水一般奔腾而入。

    大胡子裘二四顾环视一脸焦急,猛然间却看到承远站在旁边也在东张西望。裘二大吃一惊,没等到官兵赶来之前就让这帮暴民冲入府衙,若是再把这个人丢了,自己可真是罪无可赦了。

    “杀才!你何时溜出来的?与我回来!”

    裘二随手捡起一支衙役丢掉的杀威棍,朝着他的方向奔过来,他心下甚急,脚下踏到一块结了冰的雪水一个打滑,整个身子已经打了个踉跄,再瞧承远,已经像兔子般溜远了。

    承远刚刚原已想好了如何向裘二告罪解释,此时见他满面狰狞杀气腾腾的冲过来,心中一慌,准备好的台词瞬间飞到了千里之外。惶急之下下意识的向人群中躲去,又糊里糊涂的被被人潮挤到了州府衙门正门前。

    他心下大骇:“完了,这回可和这帮动乱分子搅合到一起去了!”转念间整个人已经被四周的呼喝声裹在里面,不远处裘二的怒骂声尤隐隐入耳:“杀才!给我回来!杀才……”

    周围满是喘息声和臭汗味,承远几番试着要挤出人群,皆以失败告终,再回首望去,府衙大门已经“咣”一声关上了。他心下又是一紧:“这分明便是关门打狗之势。待会儿团练使的兵一到,满眼的血光之灾当然也就相应而至。如果之前这帮人把刺史大人一刀宰了,那我也就彻底成了反贼了。”

    刚一冲入衙门,承远便四处张望寻找脱身的机会,两边的赋役房屋一目了然,他心道:“这地方政府还是教训没吃够,如果早早像明太祖朱重八那样先设个申明亭日常不断的调解纠纷,兴许不会惹出那么多麻烦事情。”然而他又觉得这些乱民很是奇怪,两边的赋役房里一定堆满了布帛钱粮,那是去年年关前收进而尚未来得及解进府库的税赋财物,这些人若是灾年的造反饥民的话,为何竟然没有一个去四散哄抢呢?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是有指挥有组织的行为,而非普通的群体冲突。

    再回头看去,那几个和尚大都早已不见了,进入门内的只有刚才向正门大喊的壮年僧人,那和尚一脸阴沉,一齐跟在人群的后方徐徐行进。难道是这些乱民的组织者?好大的胆子。想到刚刚裘二说邓州团练使已经带着守城的军马出城操演去了,换句话说,显然有人把开春操演的“军事演习”时间泄露给了乱民的组织者。承远越想越是不妙,不觉间汗水已经顺着鬓角淌了下来。

    守卫府衙的衙役们已经被劈成了两拨,一部分躲在赋役房里,美其名曰“坚守粮米”,其实却是想喘口气,其他则继续退到仪门。承远见一个乡民向仪门前一块大石碑上恨恨的啐了一口,原来却是一块戒石,那大石上刻着十二个五寸见方的大字:“尔食禄,民膏脂,民易虐,天难欺”。

    承远对那戒石多看了几眼,这几个字写得傲骨嶙峋,其字涵义更是满目的浩然正气,凛凛然比现代政府门前的“为人民服务”更加动人。吐口水的乡民定是不识字,然而纵使认得,只恐怕会更加不屑了吧?

    仪门当然无法起到任何阻挡的作用,远远望去,府衙的大堂已经历历在目。承远曾经见过明清的旧官署,此时看来,唐宋的官府厅堂虽然没有刻意做出威严肃杀之气,然其端正巍峨之态却有过而无不及,甚至可说远胜后人。

    大堂之下十几个衙役操着家伙严阵以待,从刚才开始,居然只有这些人是手持钢刀的,在这明晃晃的利刃之前,冲入的民众一时间倒没敢硬闯过去。

    大堂上跪着两个民人,三个官员巍然而坐,中间之人一身绫罗官服,胸绣深朱小团花,腰缠草金钩,圆脸平眉,正是邓州府刺史公胡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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