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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门紧闭，门前列坐着数个华服仆役，为首之人听得动静，远远瞟过来一眼，见是一辆灰扑扑的青油车，又漫不经心地掉转了头。
紫柃“咦”一声，奇道：“如今怎得连门房都穿起锦缎来了？”
许妈妈不置可否，指挥着李家大郎将马车停在了就近的西侧门门口。
西侧门该班的有几人，其中一名留着一撇小胡子的二十过许男子，见着来人，面露惊喜之色：“这不是许妈妈……不年不节的，您怎么回来了？”
“吉祥。”许妈妈招呼了一声，上下打量他几眼，微笑道，“几年不见，你倒是出息了。”
“瞧您说的。”吉祥似乎有些难为情，挠了挠头。
许妈妈也不和他多说，淡淡地催促或倨傲或冷淡的一众门房：“把门开了，六姑娘回府了。”
众人脸上的表情立时变得怪异，有人忍不住想说什么，被吉祥一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又有一个看上去分外伶俐的，一溜烟窜进了门房。
许妈妈冷眼瞧着，尚未说话，一把浑浊中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由门内透了出来：“……六姑娘？六姑娘今儿不是去了……去了福安公主府，这会子……这会子想必还在宴……宴饮呢。”
许妈妈自然认得这喝得脚步趔趄的醉鬼，原是老相识了，那醉鬼却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惯性地先看了看停在外面的马车，啐了旁边人一口：“小崽子，拿你董爷爷……董爷爷逗乐是不？这都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出来的泥腿子……”
“许妈妈！”吉祥急出满头汗，扬声喊了一句，又去扶那醉鬼，“董爷爷，三太太院子里的许妈妈回来了。”
这一句，总算让醉鬼清醒了几分，顺着吉祥的手看向许妈妈，脸色变了变，一个激灵，舌头也不大了，嘿嘿笑了起来：“哟，方才愣没瞧见，大妹子可别往心里去。”
一边说着，一边使了个眼色，就有那伶俐的报了进去。
许妈妈心内惊怒交加，面上却一分都不露，淡淡地敷衍了几句，刻意表现出了几分骄矜。
这阵势，倒是让众人有些唬住了。
董二正要搜肠刮肚地想出几句话来打探，大夫人身边的陪房蔡妈妈带着几个丫头走了来。
“大妹子，可把你们盼回来了。”蔡妈妈看上去比许妈妈年轻不少，头上插了几枝金钗，穿一件秋香色织锦妆花袄子，一条金线挑花净面裙，态度不可谓不亲热，一口一个“大妹子”叫着，“……打夫人接了信儿，就惦记着派人去接你们，偏前些时候事儿多……这不，前几日刚打发了人去安阳，你们就回来了。”
几不可查地朝青油车瞟了几眼。
“有劳大夫人想着。”许妈妈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蔡妈妈这几年久居上位，被人趋奉惯了，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对方油盐不进，面上就有些下不来。
“大老远长途跋涉，姑娘必累着了。”蔡妈妈身边一个穿着桃红色袄儿裙的丫鬟上前亲热地搀起许妈妈，“妈妈请随我来。”一边说，一边招呼李大郎驾车跟上。
“且住。”许妈妈见方向不对，脸色一沉。
蔡妈妈笑得极是和善，仔细一看，那笑容中却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大妹子才回府，想必不知道，这几日侧门正修整呢，倒要委屈姑娘一回，从西角门里进府了。”
勋贵人家规矩，正门非红白喜事、重要场合不开，两旁留有侧门供主子们出入。承恩伯府素日规矩大，与之又略有不同，爷们儿不论，姑娘上头，嫡出的才能从侧门进出，庶出的只能打角门出入。
这些，都是这几日许妈妈细细讲了与纪芜听的。
方才那醉鬼口中“六姑娘今儿去了福安公主府”等语，纪芜在车中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自己这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是了，她虽被发配去了安阳，到底还有一个嫡出的身份馋人眼。
莫非这些人还想着借进府之机，要把她庶出的身份给坐实了？
纪芜不由地气笑了，陡然生出一股戾气。
这一头，许妈妈急火攻心，立在当地一口气上不来，蔡妈妈待要再刺上几句，耳边传来丫鬟们连连的尖叫声。
“小蹄子囚攘的，作死啊！”转头刚骂了一句，就见青油车横冲直撞地一路撞了过来。
“啊——”
老成的蔡妈妈也不可免俗，脚下一滑，尖叫着摔在了地上。
众人一时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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