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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元起托辞离开的理由倒也不全是杜撰,事实上,当天下午确实要在铁狮子胡同召开首次国务会议。只不过孙元起在参加会议之前,除了要准备教育部的议题,还要与张謇、汤寿潜见面。
时至今日,自2月17日唐绍仪宣布组阁,已经过去十多天。本来建国之始事务繁殷,再加上现在实行的是内阁负责制,早就应该召开国务会议商议国事,但由于同盟会对内阁组成大为不满,两位总长迟迟不愿北上,这才拖延至今。今天上午,宋教仁、王宠惠终于在千呼万唤之中抵达北京。内阁总理唐绍仪担心夜长梦多,决定下午便召开国务会议,并宣告民国最高行政机关国务院成立。
在召开国务会议之前,三位新中国党的大佬自然应该互相通通声气,以便保持步调一致。
中午时分,孙元起乘车赶到城内的江浙会馆,张謇、汤寿潜闻声迎出门外。刚下车,就听张謇促狭地问道:“百熙,经世大学近在咫尺,怎么你反而来得比宋遁初(宋教仁)、王亮畴(王宠惠)还晚?”
孙元起穿越之后与文人雅士打了不少交道,闲暇也翻阅部分文学典籍,一些基本酬答还是可以应付的。听了张謇的问话,应声答道:“所谓‘洮之汰之,沙砾在后’,按照道理在下也应该来得最迟啊。”
张謇转过头对汤寿潜说道:“蛰先,你看百熙他明显用意不纯,居然暗地里讥讽我们是‘糠秕在前’!”
汤寿潜哈哈大笑:“谁让你不说‘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三人对话虽然简短,却涉及到《世说新语》里的两则故事。
第一则出自《排调篇》,说王文度和范荣期一起去见简文帝,范荣期年纪大而职位低,王文度年纪小却职位高。两人进门时便相互推让,都想让对方先进。推来推去,最终还是按照官场“序爵不序齿”的规矩,让王文度先走。王文度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便说道:“簸之扬之,糠秕在前。(簸米扬米,秕谷和米糠都在前面。)”意思自己是没用的秕糠,所以才走在前面,以此表示自谦。范荣期赶紧答道:“洮之汰之,沙砾在后。(淘米洗米,沙子和石子落在后面。)”意思是说,如果你是秕糠,那我就是一点用处没有的砂石。——这是交际场合常用的手段:比烂。你不是说你差么?我比你更差!
另一则出自《言语篇》,简文帝做抚军将军时,有次和桓温一道入朝,进门的时候也是相互推让,都想请对方走在前面。一个是地方上手握重兵的实权人物(桓温),一个是朝廷里虚有权势的逍遥王爷(简文帝时为会稽王),最终实力决定一切,枪杆子里出政权,所以桓宣武走在前头。桓温也说了句谦让的话:“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这句话出自《诗经.卫风.伯兮》,意思说,我之所以走在前头,是为王爷鸣锣开道、铺土净街。
简文帝听后十分谦逊地答道:“这应该所谓‘无小无大,从公于迈。’”这句诗则是出自《诗经.鲁颂.泮水》,意为无论职位大小,我们都是跟着你混。——这是交际场合另一种常用的手段:拍马。我厉害?你比我厉害十倍!
无论比烂还是拍马,关键要让人高兴又不显得粗俗,高帽送到还让人回味无穷。这两则故事或设喻取譬、或引经据典,文辞典雅,不露痕迹,简直风雅得不像话,故而一直被后人夸赞引用。
如果旁人没有读过《世说新语》,听见三人这番应对或许一头雾水: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呢?相反,如果旁人知道这两则典故,便会为这番巧妙问答而会心一笑。
孙元起引用“沙砾在后”,表示自己之所以来得晚,是因为自己不重要。而张謇马上有些不乐意,说出了“糠秕在前”,意思你是我们新中国党的党魁,如果你不重要,那我们岂不是分文不值的秕糠?汤寿潜则用“伯也执殳,为王前驱”的诗句,表明我们两个虽然年龄大些,那也只是给你这位大佬打前站的随从。
三人寒暄过后,汤寿潜提议道:“时已近午,等会儿还要去参加国务会议,不如我们就近吃点便饭,边吃边聊吧?”
张謇也点头赞成:“也好!老夫知道这江浙会馆附近有家江南春饭庄,淮扬菜做得极为道地,地方也雅致僻静,正好说些闲话。不知百熙意下如何?”
孙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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