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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梨香却仿佛没听见刘璋的话,幽幽地道:“本来我就是来看看,主公是不是放弃了庞士元,虽然种种迹象表明是那样,但是梨香就是不太相信,不相信主公会为了我放弃庞统。
可是现在,没想到主公真的这样做了,梨香今天那样做,就是害怕主公为了庞统,解除梨香的职权,才在百姓面前那样做作,其实梨香当时心里还不是怕。”
怕皇叔根本不在乎百姓感受,为了庞统,执意要下了梨香的职权,怕皇叔因为今天的事,忌惮梨香,今后会想办法除了梨香,害怕……樊梨香想说没有说出来。
樊梨香说着低下了头,看着酒坛子发愣,刘璋看她神色悲伤,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不过应该后者可能更大一点。
刘璋沉声道:“我还要给你说多少遍,你想多了,我不是为你。”
“主公。”樊梨香突然抬起头来,眼角隐含泪光,刘璋警惕地看着她,只听樊梨香伤心地说道:“主公,其实梨香也好苦,梨香不想再过平凡女子的生活,不想像以前一样任人宰割,只想保留一份权力,能够让人平等地对待。
可是,一个女人要保留权力真的好难,如果没有依仗,在这个大汉朝,就算主公忍受的了,也有千百个人劝主公贬斥梨香,梨香总不能一直指望主公排开众议,留下梨香,自己不努力,迟早坐以待毙。
可是梨香跟的主公又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人,根本忍受不了属下威高盖主,梨香的民心越高,就越会让主公加紧剪除。
民心低了,不能达成心愿,民心高了,杀生之祸,主公,你说梨香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刘璋现在终于明白樊梨香为什么来这里喝酒了,一来是心情可能真的不好,二来就是要见到自己,说这一番话,与刘璋不对樊梨香撒谎的理由一样,樊梨香也不打算跟刘璋撒谎。
樊梨香觉察出了自己可能会因为庞统对她下手,所以今天才会那样做作,哪怕引起刘璋忌惮,也要先取得足够筹码。
可是很明显,樊梨香发现自己失算了。
刘璋拿着酒壶喝了一口酒,不知道怎么回答樊梨香,樊梨香那么聪明,自己的难题自己都解决不了,刘璋又怎么给她解决。
女人为官,本来就会引起不满,秦明庞统不过是一个缩影而已,其他大有人在,不过是秦明小肚鸡肠率先冒头而已。
如果樊梨香形成威胁,刘璋当然会剪除,可是至少刘璋现在没有发现,这个时代,一个女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何况樊梨香只有一支自己的农民军,还不堪一击,根本没有像吕后窦后一般,接近权力中心,有文臣武将与其沆瀣一气。
刘璋一边喝酒,一边静静地想了许久,本来这应该是很烦恼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刘璋现在感觉特别的心境明澈,在阴沉沉的夜空下,与樊梨香各自饮酒,身心都很舒畅。
“以后不用带着你那支农民军乱晃了,好好治军吧,功勋才是第一位的。”
良久,刘璋拿着酒壶静静地说了一句,樊梨香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刘璋。
这一刻,无比默契。
樊梨香知道刘璋放过自己了,解决了自己的难题,没有让自己为难,好好带兵……
刘璋知道了自己的想法,虽然自己不会带兵,但是以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和处置人的手段,军纪是无论如何能带起来的,而自己不能带兵,难道不能让将领带兵吗?
蒋琬的表弟刘敏,就是一个能够带兵的人,只是樊梨香从来没让他施展才华而已。
樊梨香这样做,原因就是害怕引起刘璋忌惮,民心已经够惹眼了,如果还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那自己不死才怪。
樊梨香可以用民心作为自己的筹码,但是绝对不敢用军队来要挟,那是取死之道。
刘璋允许自己好好带兵,那其他事,不也就迎刃而解了吗?
樊梨香没有想到刘璋会这样说,心里竟然有一些感动,一个女人,在这个乱世想要出头,比一个男人要困难太多,每一时每一分,一丝懈怠,一刻放松警惕,一秒不清醒,都可能万劫不复,而且一个争功好利的女人,失败那一天,没有任何人同情。
刘璋手里摩挲着酒壶,这一刻心里也是矛盾的,如果樊梨香是男人,刘璋早就除掉了,可是女人这样做,对自己的威胁就大打折扣。
更重要的是,刘璋发觉樊梨香与自己是同路人,有了今日庞统教训,刘璋发现帐下聚集一批同路人多么重要,如果不同路,同心,也没有用。
无论如何,樊梨香是站在世族的对立面的,以樊梨香现在的地位,不可能与世族兼容,就像历史上那些农民领袖,陈胜吴广,赤眉绿林,张角李纯。
所以樊梨香这一生都只能与世族作对,自己有皇叔身份,一州之地,对抗世族都这么艰难,樊梨香脱离了自己,一介女流,怎么在世族的狂风暴雨面前生存?
这一点以樊梨香的聪明,不会不明白。
也只有在自己这棵大树庇护下,她所谓的筹码是筹码,如果脱离了自己,樊梨香就什么也不是,不过是历史上又一个悲剧的农民领袖而已。
樊梨香在川营中有独特的作用,刘璋要完成自己的理想,就必须有一大群为己所用的人,在人才匮乏之际,樊梨香这样处在同一个利益共同体的人,弥足珍贵。
刘璋只是一直在想,樊梨香如果真的坐大了,又能怎么反自己?
川军现在根基不稳,势力不强,这时候就清除功臣,还太早。
“谢谢你,主公。”樊梨香沉默了许久说道,最后两个字,说得很郑重。
“没什么,我们都是同样的人,我理解你的感受。”刘璋喝了一口酒,笑笑道:“女人嘛,就像这个时代,世族尊贵的观念深入人心,女尊女卑也深入人心。
你要想改变命运,比我想打破世族的特权制度,还要难,我们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又何苦彼此为难。”
刘璋说着笑了,樊梨香怔怔地看着刘璋,看着刘璋的笑容,也勾出淡淡的笑意,“主公,跟你说话说多了,才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挺好的,人前是主公,人后,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男人。”
“你这是夸我吗?”
“来,干一下。”
樊梨香举起自己的酒坛,和刘璋胸前的酒壶一碰,刘璋笑着饮了一大口酒,樊梨香却抱着酒坛连喝了四五口,放下时,脸泛酡红,在昏黄的灯光下,分外诱惑。
“其实,很多女人,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应该成为附庸,所以女人只能成为附庸,这是社会制度,也是女人自己造成的,就算没有社会制度,一些原本想当女强人的女人,在经历困难超过自己天真的预期后,也会选择附庸。
毕竟,世人都有懒惰的趋向性,希望你能一直坚持下去。”
“没有制度?可能吗?”
“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就是这样,没有男尊女卑的观念,对了,那个国家的开创者,也和你一样,打土豪,分田地,什么什么王来了不纳粮,呵呵。”刘璋说着笑了一下。
“虽然不太懂,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再干一个。”樊梨香举起坛子,她已经有些醉了,喝了一大口酒,还剩下半坛子,对着巷道对面黑乎乎的墙壁,悠悠道:“其实,我也想做一个附庸,就是不知道找谁……谁配?”
刘璋笑道:“你那么有机心,谁都能够被你鼓动,会害怕找不到可以依附之人吗?如果你肯做一个女人,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谁都会对你倾心拜倒的。”
“那你为什么不?”樊梨香看着刘璋道,刘璋一怔,樊梨香突然笑了,好像没有说过那句话:“贩夫走卒我瞧不上,达官贵族瞧不上我,蛊惑得了一时,蛊惑不了一世,就像赵范,玩腻了,最后还不是把我送了。”
“如果。”樊梨香看向刘璋:“我能一直坚持下去,主公赞成女子为官吗?永远赞成吗?”
樊梨香淡淡的笑容,带着酒后的点点醉意,又距离刘璋很近,气息传来,刘璋差点陷进去,连忙摇了摇头,樊梨香却一下子沉静下来,定定地看着地面,面容悲伤。
“女人追逐权力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不能回头。”
刘璋能感受到樊梨香这句话发自肺腑,并且也深深地感染着自己,这一刻,两人彼此都感觉,彼此是那么相似,在同一条不归路上,艰难前行。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入江湖岁月催。
黄图霸业谈笑中,
不胜人生一场醉。”
借着酒意,刘璋不自觉地吟出了东方不败常念叨的这首诗,这一刻,仿佛也能感受到东方不败为了苗人生存,踏上不归路的无奈心境。
这就是理想的代价,苗人的歧视,世族的桎梏,女子的卑微,东方不败是如此,自己也是如此,而樊梨香,同样如此。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入江湖岁月催。
黄图霸业谈笑中,
不胜人生一场醉。”
樊梨香轻轻念叨着,刘璋开玩笑道:“这首诗写得怎么样?”
樊梨香轻轻笑道:“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按照文人一般的习惯,会这样念。”
樊梨香咳嗽两声,提起喉咙,学着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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