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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日本人就发疯了?这仗越往下打,我们日子越不好过啊”金永和一声叹息。
“是啊……不过没有办法,现在就算是用人命填,也要顶住……”罗钰铭硬着心肠说完,脸上浮现一丝哀痛之色。
从东湖东北部顺着上海塘到嘉善一线的国防工事,由五十三师完成建设,远远不及乍浦至平湖再到嘉兴由新二师构筑的防御工事坚固。
虽然韩铁城团接手防务后立即指挥开挖防炮洞,但面对日军大口径舰炮的火力覆盖,还是显得有心无力,那些垮塌的工事以及被轰平的战壕就是证明,阵地上随处可见模糊的血肉和猩红的鲜血。
阵地后方约五百米处,韩铁城带着几个参谋从防炮洞里爬了出来,冲进摇摇欲坠的团指挥所,满头满脸都是尘土的莫明奇一把抓过韩铁城,告诉他日军已经推进到阵地前方五百米了。
日军进攻队形后面,伴随步兵进攻的步兵炮和迫击炮已经固定好炮位,源源不断地朝着我方防御工事发射炮弹,打得防御的一营一连官兵毫无还手之力
“团座,快点儿先前线派兵啊,一连顶不住了”
根据作战条例,一线阵地只能放少量兵力,主力集中在后方预备阵地,等日军发起进攻后再向前派兵,以减少日军炮击的伤亡。现在见韩铁城静静地站在瞭望口前,副团长莫明奇有点儿急了,每拖延一分钟,前面的一连官兵都要承受巨大损失。
“等等”
韩铁城猛地一声大吼,旁边的人都不解地看向他。韩铁城微微眯着眼睛,伸出手死死地拦着莫明奇,看向远方,仿佛在等着什么。
东南方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响声,紧接着,前方阵地再次陷入一片火海。一阵阵沉闷的轰响声接踵响起,一团团黑红色相间的火焰直冲云霄,火光和浓烟之中,炸飞到空中的泥团化成一阵泥雨劈头盖脑洒落在地面。
明显经过校射的日军舰炮炮群,准确地击中了一连据守的阵地,一条条壕沟被纷纷扬扬落下的泥土掩埋,一些不幸被重磅炮弹直接命中的战壕轰然倒塌,一些趴在那儿的官兵的血肉和泥土融为一体。
密密麻麻的炮弹落在地面,已经听不到一声声“轰轰”的爆炸声,所听到的只有一连串如同滚雷样的轰鸣声。
腾飞的烈焰在地面形成一道道炎墙,肆虐的气浪四处横飞,混凝土板块、沙土和残缺的血肉混杂在一起被卷入空中,等到落在地面的时候只剩下一阵阵可以捏成粉末的沙石。
日军舰炮炮群一遍又一遍覆盖在阵地上,一条条战壕,一个个苦心经营的工事在一团团冲天而起的火光中被炸得残缺不全。
韩铁城顾不得心疼自己的部队,眼看着日军舰炮炮群开始向后方延伸,猛地一回头,对着周围士兵一阵大吼:“快,进防空洞”
预备阵地上的官兵赶紧向附近的防炮洞冲去。
好在战前对于困难考虑得比较充足,修建的防炮洞够多够深,再加上距离上一轮炮击时间不久,大多数士兵很快地就隐蔽起来。
韩铁城正要拿起望远镜查看前线情况,莫明奇与一名团部参谋,一左一右夹着他连拖带拽地冲进防炮洞中。
“轰轰——”
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响起,团指挥所前方两三米处迸发一团火球,溅起的泥土迅速把团指挥所填埋。
莫明奇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庆幸劫后余生。转头再看韩铁城,只见团长脸上黑乎乎一片,眼中夹杂着点点泪光。
韩铁城哭了,他在哭他的兵,只需听外面的动静,日军这一次炮击比之前那一次更加猛烈,守卫一线工事的官兵一定凶多吉少。
日军炮火继续向后方延伸,把正通过交通壕赶来增援的樊道全团给打懵了,众多官兵趴在战壕里,痛苦地煎熬。
成片成片的炸弹呼啸着落地,在地面腾起一团团橘黄色的烈焰,烟火夹着气浪席卷铺开,肆虐的弹片四处横飞,吞噬杀伤范围内的一切目标,黄色的大火冲天而起,天空被照得如同夕阳西下时的血红。
连绵的爆炸声中,一波叠起一波的无形声浪就像一把铁锤,狠狠向交通壕内的官兵砸了过来。
爆炸中心的许多官兵双目凸出充血,头昏眼花,身子更被狂暴肆虐的无形音浪撞得弹回了坑道,狠狠压在了紧贴沟壕底,有的官兵甚至满脸,满眼,满耳开始溢血
无法计数的炮弹总有一些准确落入战壕,猛烈的爆炸中,那些炸点周围的官兵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撕成粉碎,有的官兵更是直接被榴弹命中,被炸成血雨肉末向四面八方飞去。
交通壕周边到处散落着枪炮零件,四散的血肉碎块,被烤焦的尸体。
樊道全躲在一个布满血肉的弹坑里,这里处于预备阵地与后方之间,虽然有交通壕连接,但却没有修筑防炮洞,士兵们死伤惨重。
好在日军大口径的炮弹实在太贵,炮管的损耗也高得吓人,炮击持续了两分钟就宣告结束……
炮声总算过去,樊道全如鲤鱼打挺一般从地上跳起来,回头一看周围灰头灰脸的官兵,地上躺着许多缺胳膊少腿的战士,樊道全心如刀绞,但他只能强忍悲愤,大声吼道:“快,能动地都给老子起来”
听到团长的叫唤,官兵们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许多重伤的士兵也努力想支撑起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
樊道全一接到旅参谋长吕大中的命令,立即召集团直属部队和一营、二营官兵,朝着韩铁城驻守的防线增援,却没有想到日军会又来一次火力覆盖。
经过这轮炮火洗礼,当头的一营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二营虽然好些,但也起码折损了百分子二十,站起来的将士中有不少身上都带着伤,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迸射而出。
樊道全咬了咬牙,大吼一声:“乔炎,你孙子死到哪儿去了,还不快整队前进”
四下里无人回答,樊道全急了,连忙下令寻找一营长。
一个在交通壕上方搜索的士兵,忽然扑到两三米外的一个草丛中,抱起一条被炸断的残腿哭了起来。
樊道全心中一紧,爬上战壕,几个箭步冲了过去,一眼看到断腿脚上穿着的崭新布鞋,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豆大的泪珠涌出眼框。
上战场之前,一营长乔炎拉着樊道全,将背包里用白布包着的崭新布鞋拿出来,献宝似地夸耀布鞋的手工——布鞋是乔营长的未婚妻亲手做的。乔营长拍着胸脯,对樊道全说他上战场时要穿未婚妻做的新鞋,多多打鬼子。
言犹在耳,已是人鬼殊途。虽然心中若刀绞般疼痛,但此时置身战场,由不得他顾念儿女私情。樊道全一把将泪水擦于,恢复铮铮铁骨的硬汉形象,转过身朝着后面大声喊道:“建飞?陈建飞——”
队伍后面窜出一人,上气不接下气,正是团参谋陈建飞,他脸上也是一片哀色:“团座,你找我?”
樊道全一指那些个带伤的官兵,对陈建飞吩咐:“我带部队增援,你带一个排,把伤员们看好,等担架队上来就帮忙抬下去,若是少一个,老子一定跟你要人”
“是”
陈建飞重重地点点头。
见事情交待完,樊道全再也不敢耽搁,冲着周围的士兵一挥手,大声道:“弟兄们,跟我上”
在樊道全带领下,官兵们纷纷跑动起来,那些受了伤的士兵动作慢腾腾的,想加油赶上大部队,却被陈建飞带人拦了下来。
好些个伤势较轻的官兵也想加入前进的队列,可是在陈建飞强令下,只好留下来,跟着陈建飞寻找尚能救活的重伤员。
冲在队伍最前头的樊道全跑得很快,此时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事情了。
军情紧急,刚刚这一轮炮火覆盖让二团损失不小,那么身处于一线的一团损失肯定更大。日军正在进攻,前线军情如火,危急万分。
樊道全素来与韩铁城交好,他完全可以想象韩铁城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焦虑。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