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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准温体仁致仕的消息很快传开,住在勺园的吴昌时、董廷献二人也得到了宫里传出的消息,都长长出了一口气,董廷献急着要回去复命,吴昌时阻拦道:“这勺园可是京城有名的园林,若非园林名家张南垣出面,咱俩怕是进不來的。如今事情总算有了眉目,若不四处游览一番,岂不可惜?”
“此人身居江南,竟会与勺园主人米万钟相识,交游可真广阔。”董廷献起身赞叹。
“不是他交游广阔,而是米万钟舍得花银子。再说他俩从未谋过面,只是神交而已。当年勺园初建,米万钟亲笔绘制了草图,派人送给张南垣过目,张南垣当时正在构思我在鸳鸯湖边的竹亭湖墅,不辞劳苦,多方指点,二人因此订交,才能引荐我俩來勺园。米万钟故去了近十年,张南垣的一片字纸还是大有情面,他儿子米寿也是有义气的人。”言语之中,竟有几分惆怅之意。
董廷献摇头道:“我沒有你们那般的情致,消受不了名山胜水,哪里是什么山水,简直是大把白花花的银子,着实看着心疼。”
吴昌时取笑道:“心葵,你白活了这许多年,手里攥着大把的银子不用,与那些沒银子使的有何分别?你看看米家,不光这座勺园好,还有米家灯、米家石、米家童,人称米家四奇,享誉京师,这才算得享受呢!”
董廷献放眼四周,园子虽不过百亩,幽亭曲榭,小巧别致,流水回环,高柳掩映,给人以无限风光之感。一座石桥高过屋顶,桥下一泓碧水,西面小山逶迤,蜿蜒如眉,山北筑有高堂,周围怪石嶙峋,白莲满池,修竹翠绿,风烟如雾,叹气道:“天天在这园子也见不出好來了,不如看着银子心里踏实。眼下兵荒马乱的,实在是,唉……崇祯二年东虏入关,这城外烧了多少园子,要是东虏再来,这园子能保住?”
“这话可乱说不得。”吴昌时往四下瞥了一眼,远处只有几个奴仆在竹林的小径大嫂扫落叶,放心道:“此处幸亏不是客栈,否则人多眼杂,叫人听到那还了得!”
董廷献一时失语,给他说得一身冷汗,想到多年在周府奔走,平日里极为小心练达,心中赧然,登时沒了说话赏景的兴致,转身返回屋内。不到半个时辰,却见一前一后进來两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吴昌时一跃而起,迎上前道:“两位先生受苦了。”
董廷献抬头见是钱谦益、瞿式耜,也忙着起身拜见,钱、瞿二人面色略显憔悴,但精神均极旺健,钱谦益笑道:“刚从牢中出来,先向你俩道声谢,生受你们了。”说着竟要长长一揖。
吴昌时慌忙拉住,说道:“先生如此,弟子如何敢当?圣人云:有事弟子服其劳,该当的。先生平安回來,弟子总算展眉放心了。”
“來之,我替先生行此礼吧!”身形高大的瞿式耜抢步上前,一揖到地,吴昌时再拦已然不及,连忙打躬还礼。
四人揖让着落了座,瞿式耜喜道:“温老贼给皇上罢了职,大快人心。來之,有酒先來一碗,痛饮以贺。”
吴昌时与他亦师亦友,说话自然不必虚饰遮掩,调笑道:“再忍这一会儿,也渴不死你肚子里的酒虫。牧斋先生來了,先说几句话。”
瞿式耜在老师面前给他一驳,不禁有些尴尬,讪讪地说道:“可是要讲讲如何奔走的?想必曲折动人。”
吴昌时正色道:“那都是过眼云烟了,提它作甚!我是想着今后的打算呢!”
钱谦益捻须颔首道:“來之说得有理,此事我在刑部大狱里也想过,只是诸事纷扰,沒理出什么头绪。你说说看。”
“自复社成立以來,门户太过森严,天如等人执著于清浊流品之分,实则作茧自缚,孤立少援,走了东林党人的老路子,甚不可取。”他看瞿式耜满目怒色,钱谦益若有所思,接着说道:“两位莫急,听我慢慢说來。当年顾先生做的联语,我等都记得清清楚楚: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话说得不错,但若想做得功业,切离不开权柄,一旦沒了权柄,不用说功名利禄,就是自身安危怕也难保。远的不用说,就说东林与魏忠贤之间的恩怨,东林若有容人之量,不拘于虚名小节,与魏忠贤联手治国,魏阉未必会向东林下手,诸君子未必会含恨冤死。再说近的,当年虎丘大会,温体仁之弟育仁想入社籍,复社不纳,才会有今日牢狱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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