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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有着诡异的安静,似乎凝固,似乎窒息,安静又莫名的令人燥郁不安,气氛如荒漠,不少考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嘴唇微微发干。
而同样白袍的少年们则毫无影响,亦是专注的写字或者作画。
索盛玄一面提笔作画一面看四周,偷偷一笑:“七娘作画哦,可不敢看....他能在荒漠深处一蹲三天三夜...跟着看是会死人的。”自豪而得意,视线扫过又微微一怔,殿内远处的受影响少一些,近处的或者分神或者全神看秦梅,但唯有一个年轻人,面相忠厚老实,就在秦梅旁边,视线专注作画。
如果说秦梅在自己的地上,那这年轻人则在自己的天上。
这是......索盛玄认出来了,虽然不知道叫什么,但知道是长安府的考生,常在薛青身边出现,于是释然又艳羡,薛青啊,他的朋友也自然不一般呐.....
.....
.....
薛青坐在长棚下,看着殿内。
“能看到什么?”裴焉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薛青道:“天地之气。”
裴焉子看他一眼:“意思就是什么都看不到。”
薛青噗嗤笑了,转头也看着他,道:“喂,这次高手辈出,你可有把握?下一场该你了。”
裴焉子也看向殿内,道:“我又不争闲气,高手们辈出与我何干。”
薛青再次哈哈笑,抬胳膊杵他一下,道:“你打算写字还是画画?”
裴焉子道:“哪个省事就哪个。”
薛青挑挑眼角:“你要是写字的话,需不需要我送你首诗词,好字配好诗,锦上添花哦。”
裴焉子道:“好。”
在他们身后一直安静无声的柳春阳听到这个回答愣了下,道:“焉子少爷是这样的人吗?”
裴焉子转头看他:“投机取巧的人吗?”不待柳春阳回答又转过头向前看,“这世上谁又不是呢。”
柳春阳撇撇嘴。
薛青笑道:“来来,我想好一首,你先听听琢磨下怎么写。”
柳春阳道:“我也要。”
薛青笑着示意他坐下,思索着选哪两首诗适合他们各自用,殿外长棚下少年们静坐低语,日光慢慢的行走倾斜,殿内秦梅的脚步也渐渐的挪动,随着他的挪动脚下的白纸上生出一片片繁花.....
有几个考官已经离开了高台,站到了这边专注的看着。
那少年始终都没有起身,就连去更换笔墨都蹲着一跳再一跳回来,似乎顽童,然后低着头抱着膝缩成一团认真专注的画着自己脚下,一点点一线线,如同老牛吃草非常慢,但纸上的图案又快速的呈现.....这边云堆叠,仙人若隐若现,那边小桥流水城镇街市骡马人头攒动,天上人间呐。
纸上越来越热闹,踩在其上的少年变得越来越小,天上仙人歌舞,俏皮的天女窥视人间,人间河水轻流,路人缓行,老汉负手佝背牵骡,小童骑牛掐杨柳,屋门前妇人逗黄狗,远处货郎笑叫卖....眼前热闹,耳边变得嘈杂,说笑声叫骂声充斥...握着笔呆呆的考生下意识的看着四周,他在哪里?这又是什么?
啪嗒一声,有笔落下,浓墨在白纸上溅出一团污迹,原本作出一半的画顿时废了。
旁边的考生看过去,顿时失声低呼啊。
“毁了。”
“这可怎么办?来不及了。”
大家忍不住看那位倒霉的考生,那考生年约四十,面容清癯,此时神情呆滞,似是被吓傻了。
“作画来不及,写字还有机会。”有考生不忍心忙提醒道。
限定一个时辰,很多人都选择写字,就是因为时间短。
那考生回过神,看看自己的画,又看看众人,忽的笑了,道:“我顾三明自诩奇才隐世十年,今次想来一展技艺一鸣惊人,现在看来却是个笑话....连少年人都不如。”看向那蹲在纸上垂头的秦梅,抬手一礼,“多谢指教,我一直以为隐世才能潜心技艺,却原来最精妙的技艺在街市....顾三明醍醐灌顶。”说罢甩袖大笑而去。
这是弃考走了?
殿内诸人愕然,旋即响起一片议论声,不少考生神情变得复杂,犹豫,低头看自己的画,口中喃喃....
这情形可不对!
啪的一声,高台上一声脆响,诸人不由打个激灵看过去,陈盛肃穆而坐,道:“你们是来考试的,不是来比试技艺的,所谓君子六艺,是修身养性,不是争强好胜,六艺考试我们看的也是你们各自的技艺,能决定你们高下的只有你们自己...”又淡淡一笑,“当然,选择考试还是修行,也都是你们自己的抉择,只要想清楚就好。”
他在自己以及想清楚上加重语气,殿内原本有些惶惶的考生们渐渐清明,是啊,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准,不如别人也是很正常的,他们又不是非要拼个第一,是考试嘛,拿出自己技艺得自己应得的分数就好了.....
殿内嘈杂渐散,气氛平复安静。
不过也有一个考生有些茫然的抬头。
“出什么事了?”庞安不解道,看着高台上。
旁边站着的考官看他一眼,难道这小子没有被这白袍少年作画惊扰,反而是被陈盛的惊堂木惊扰?
“没事,专心考试吧。”一个考官说道。
庞安哦了声果然没有在东张西望继续低下头作画,凝神专注,身姿轻松,偶尔还活动下肩头,仿若在自己家的书房案头。
真够淡定的。
不过要说淡定.....他们的视线再次落到蹲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自从他将丈二的整纸铺在地上,拿起笔的那时候起,就再也没有抬起过头,别人的围观注视,别人的震惊不安惶惶,突然弃考的考生,陈盛的惊堂木断喝,他一概没有理会,他好似对四周已经没有了知觉,脚踩的这丈二纸就是他的天地,他的天地中只有他....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怀疑他这是故意哗众意图影响其他考生....”一个考官低声道,“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他就是在作画。”另一个考官点点头低声道,好奇又激动看着地上越来越热闹的画纸,如同一个缩小的天地在眼前展开,莫名心怦怦跳,期待啊。
因为适才陈盛的惊堂木提醒,走下来的考官们为了不影响考生便离开重新走回高台,有一个考官走开又回头。
“不过,这个姿态这个神态....”他喃喃,“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听过,不是见过,因为听过而觉得见过思绪也是混乱了,他摇摇头自己也入迷了收回视线。
殿内通道上那白袍少年蹲着如同一块顽石,又如同一颗老松,也如同荒漠里一粒沙。
.....
.....
时辰快到了。
薛青转头看看日光。
正殿里不时的有考生走出来,虽然规定是一个时辰,但大多数人都用不完,尤其是书法的,绘画的要多费一些时间。
“..怎么出来的人这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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