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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滚滚前行,驶向艳山。
酒楼上,杜莲生抬起水润的眸址,看向花青染,问:“青染,你在看什么?”
花青染收回目光,道:“看风景。”
杜莲生笑道:“看来,窗外的风景定然十分迷人,才能让青染忘记用膳。吃吧,菜要凉了。”
花青染拿起筷子,却又放下,道:“你先用,我稍后回来寻你。”站起身,欲走。
杜莲生忙道:“我也吃不下什么,与你同去可好?我一个人在这里,难免心慌。”
花青染略显犹豫。
杜莲生忙站起身,柔声道:“我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你无需为我担心。倒是你突然要离开,让我心慌不已。昨晚梦中,我梦见自己出嫁,你扯着我的衣袖嚎啕大哭,心悸片刻,总是不安。”
花青染想起那些过往,他与妹妹花青莲之间的点点滴滴。有些记忆虽然模糊了,但更多的记忆却鲜明得好似昨日经历。花青莲出嫁时,他仍旧神智不清,却知道疼爱自己的姐姐要走,忙攥住她衣袖,不肯让她离开。花青莲心疼他,承诺以后会回来,并接他离开,他这才放了手,被仆人带回屋里去。想当初,他看见杜莲生的第一眼,便以为妹妹来接他了。回过神时,杜莲生却走向他,唤他…… 青染。那般温柔亲昵中带着一丝丝的不确定和试探。两个本不认识的人,却常出现在对方的梦中和思念里,如此不可思议。于是,结伴同行,想要寻到真相。
想起昨日种种,花青染点了点头。
杜莲生笑容璀璨,好似莲花沐浴阳光,令人移不开眼,可惜,花青染却只顾着留下银子,然后转身便走。
杜莲生扫了眼放在几上的“白日”,眼中滑过晦暗的光。她抓起“白日”,追上花青染,与其并肩下楼。
二人走到集市上,雇了辆马车,准备追胡颜,胡颜却不见踪影。
花青染十分镇定,从秀兜里掏出一张画好的黄符,垂眸折叠起来。他的表情认真,长长的睫毛一眨不眨,除了手指翻飞,整个人如同大师用尽毕生绝学绘出的一幅美男图。那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峰,完美的唇瓣,无一不令人痴迷。
杜莲生看着他,眼神迷醉。
花青染折好一只简单的蜻蜓,直接向上一抛,喝道:“去!”
那只由黄符折成的蜻蜓便挥动翅膀,在半空中飞舞起来。
周围人见此,皆啧啧称奇。
花青染对车夫道:“跟着它。”
车夫傻乎乎地点了点头,磕巴道:“好好…… 好好的。”
花青染一步登上车板,坐进了车厢里,略皱眉,再次掀开车帘,迎进了杜莲生。
杜莲生被忽略,却也不恼火。她坐下后,赞道:“青染的道行果然高深。”莞尔一笑,“这纸蜻蜓也折得极好。不如折一只送我?”
花青染看着杜莲生道:“这是妹妹教我折的。”
杜莲生摇了摇头,笑道:“这个梦,却是没做过。”
花青染收回目光。
车轮滚动,车夫开始驾车跟着纸蜻蜓。对于花青染而言,这只是修为增长后的略施小技。对于车夫而言,这却是一辈子值得吹嘘的谈资。车夫确实逢人便说这段经历,结果,十有八九认为他得了遗症。
车厢里,花青染垂下眸子,用食指轻轻抚摸着“三界”。
花青染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行事。他大可以出现在胡颜面前,问她要去哪里,可他偏偏尾随着,想要一探究竟。胡颜是要离开六合县吗?如若不然,怎会背上包裹?她如果要走,为何不与他道别?他曾陪她远行,知她每一个习惯。如今,他的身边坐着杜莲生,带着谜团与未知。而她的身边,却无人陪伴,形单影只。
杜莲生打趣道:“青染如此珍视那把黑漆漆的剑,难道是心怡之人所赠?”
花青染的手指微顿,回道:“曾经心动。”
杜莲生没想到花青染会如此痛快的承认。她的笑容微僵,随即道:“原来如此。”扬起手中长剑,“看来,我这白日是注定受冷落了。”
花青染接过白日,道:“是青染疏忽了。”
杜莲生又道:“我听说,这世间有一把绝世名剑,通体黝黑、薄若秋霜、无坚不摧,可是…… 此剑?”
花青染微点额首,回道:“正是此剑,名三界。”
杜莲生目露好奇之色,道:“可否给我看看?”
花青染没有动。
杜莲生柔柔的一笑,娇嗔道:“青染小气。”
那带着三分亲昵的语气,三分娇憨、四分亲厚的表情,再次与花青染的记忆重合。他的妹妹花青莲,在所有人都当他是傻子的时候,仍旧如此亲近他。她会讲故事给他听,也曾央他讲故事给她听。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却知道,花青莲的好。
花青染将从不离身的“三界”取下,递给了杜莲生。
杜莲生伸手去拔“三界”,“三界”却纹丝不动,好似与剑鞘长为一体。
花青染道:“三界认主,你动不了它。”
杜莲生却来了脾气,道:“总说什么认主,都当这死物有灵性,却是忽悠人居多。你且等着,我一定能寻出方法,拔出它。”低下头,认真研究起“三界”,试图找出打开的机关。
花青染本想收回“三界”,此刻却不好开口,于是闭目养神。
马车停下,车夫小声道:“爷,那只蜻蜓,落……落地上,被…… 被马吃了。”
花青染睁开眼睛,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转身,搀扶着杜莲生下车。扔块银子给车夫后,大步前行。
艳山山下并不好走,杜莲生咬牙跟着,与花青染并肩。
车夫见两人消失得不见踪影,才颤巍巍地喃喃道:“我…… 我的马吞了会飞的蜻蜓,我的马……我的马会不会飞啊?”
没有人告诉车夫,他的担心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