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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笑道:“这是我的家里人,也是粗通医术的,知道贵府上乃是女眷身子不爽,医药素来要讲究望闻问切,男女有别,学生不好仔细端详,故此带了这位家人来,让她帮衬着我看一看,如此才好对症。”
贾珍点头,“先生仔细,高明之极,”于是奉茶,茶毕,方开言道:“昨承冯大爷示知老先生人品学问,又兼深通医学,小弟不胜钦仰之至。”张先生道:“晚生粗鄙下士,本知见浅陋,昨因冯大爷示知,大人家第谦恭下士,又承呼唤,敢不奉命。但毫无实学,倍增颜汗。”贾珍道:“先生何必过谦。就请先生进去看看儿妇,仰仗高明,以释下怀。”
贾蓉同张先生一起到了会芳园的天香楼,到了贾蓉居室,见了秦氏,秦氏已经穿了见客的衣服,坐在椅子上,那仆妇到了这里头似乎十分激动,抬头就看着秦氏不放,张先生窥见如此,生怕露陷,于是连忙咳嗽一声,吩咐仆妇:“你把那药箱放下。”又向贾蓉说道:“这就是尊夫人了?”贾蓉道:“正是。请先生坐下,让我把贱内的病说一说再看脉如何?”
张先生道:“依小弟的意思,竟先看过脉再说的为是。我是初造尊府的,本也不晓得什么,但是我们冯大爷务必叫小弟过来看看,小弟所以不得不来。如今看了脉息,看小弟说的是不是,再将这些日子的病势讲一讲,大家斟酌一个方儿,可用不可用,那时大爷再定夺。”贾蓉道:“先生实在高明,如今恨相见之晚。就请先生看一看脉息,可治不可治,以便使家父母放心。”于是家下媳妇们捧过大迎枕来,一面给秦氏拉着袖口,露出脉来。先生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宁神细诊了有半刻的工夫,方换过左手,亦复如是。诊毕脉息,他又对着贾蓉说道:“这时候倒是要得罪了,”他吩咐自己带来的那仆妇,“你且带夫人到帐后,瞧一瞧后腰处,肌肤颜色如何,可有暗红之色。”
那仆妇镇定了下来,连同宁国府伺候秦氏的仆妇们一起到了帐后,仔细瞧了瞧,出来禀告张先生:“老爷,并没有暗红。”
张先生点点头,捻须思索了一番,点点头,“咱们出去说话罢。”
张先生和贾蓉一起出了天香楼,又告诉贾蓉:“把我这一位家人先送出去,我再仔细斟酌药方。”
贾蓉连忙命仆妇把张先生带来的家人给带出去,一行人离了天香楼,那厢薛蟠的奶妈子就带了两个仆妇,跟在来升媳妇身后窃窃私语,“我的嫂子!”王嬷嬷艳羡不已,“这园子可是比金陵我们家的好上百倍!到底是天宫一般的华丽,以前听人说,不到洛阳城,不知道自己钱少官位小!如今可竟都知了,我那家里头住的,还真真是土财主一般呢!”
来升媳妇得了王嬷嬷的奉承,自然心里得意的很,“你有空就常来来,这里花园大,到处闲逛逛,只要不要冲撞了主子爷们,都是无妨。这几日家里头唱戏,忙的很,我也没工夫好生招待你,等过些日子,我再请你好生吃顿酒。”
“这是极好不过了,”王嬷嬷笑道,“我就怕嫂子嫌弃我来的烦。”
王嬷嬷又说要看一看天香楼这里,于是来升媳妇就带了一行人来这边,到了楼下,只见到几个媳妇带着一个陌生的仆妇出来,来升媳妇有总管内院仆妇的职责,于是问了问,几个媳妇笑道,“这是外头请的大夫带来的嫂子,专门给少奶奶看病的。”
两行人交错分别离去,张先生的仆妇出了门,复又回到马车上,这时候安德海终于忍不住激动的心情,眼角泪水潸然而下,又哭又笑的抽泣着,“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天可怜见,这么二十多年了,终于又瞧见了她!”
时间退回到昨夜,薛蟠狐疑的问坚持要亲自入宁国府看一眼秦可卿的安福海,“如果这秦氏真的是安公公您的女儿,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的相貌必然不同,你又如何可以断定,她就是你的女儿呢。”
“我那女儿后腰上有一块朱砂痣,”安福海幽幽说道,“有些像梅花的样子,我只要见到了,就绝不会认错!”
“果然是她!”安福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还能这样的找回来!”他用袖子擦干了泪水,又敲了敲马车的车窗,外头就有人等着了,“叫小亮出来,”安福海恢复了镇定的表情,嘴角露出了阴毒的笑意,“咱们接下去要好生想一想,怎么样给办好这事儿,这些该死的东西,本座一个都不会放过!”
贾蓉于是同先生到外间房里床上坐下,一个婆子端了茶来。贾蓉道:“先生请茶。”于是陪先生吃了茶,遂问道:“先生看这脉息,还治得治不得?”先生道:“看得尊夫人这脉息: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需而无神。其左寸沉数者,乃心气虚而生火,左关沉伏者,乃肝家气滞血亏。右寸细而无力者,乃肺经气分太虚,右关需而无神者,乃脾土被肝木克制。心气虚而生火者,应现经期不调,夜间不寐。肝家血亏气滞者,必然肋下疼胀,月信过期,心中发热。肺经气分太虚者,头目不时眩晕,寅卯间必然自汗,如坐舟中。脾土被肝木克制者,必然不思饮***神倦怠,四肢酸软。据我看这脉息,应当有这些症候才对。或以这个脉为喜脉,则小弟不敢从其教也。”旁边一个贴身伏侍的婆子道:“何尝不是这样呢。真正先生说的如神,倒不用我们告诉了。如今我们家里现有好几位太医老爷瞧着呢,都不能的当真切的这么说。有一位说是喜,有一位说是病,这位说不相干,那位说怕冬至,总没有个准话儿。求老爷明白指示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