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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然站在刘鲂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四年前险些给他招来杀身之祸的那位曾经的赤髯少年张仲坚!
刘鲂强自稳住心神,四下观望,见附近无人,方不错眼珠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怒声喝问道:“你还来此做甚,不怕老夫命人捉了你去京兆衙门?”
四年不见,也不知为何,张仲坚自十五六岁时就生就的那副赤色的连鬓络腮胡须竟长成了漆黑一片,密咂咂地几乎遮住了他大半个脸。与四年前相比,他的身形长高了许多,身板显得也更加壮实了,一眼望去,俨然像是位历经沧桑的彪形大汉。
“四年前仲坚给舒公惹祸了,没从晋王府中盗来天元太后的手迹,以至耽误了反隋复周的大事。仲坚仓猝逃走,实属无奈之举,还望舒公包涵。”张仲坚双手抱拳,嗓音浑厚地向刘鲂致歉道。
“你今日潜进本公府中,不会是单单为了向我道声歉来的吧?”刘鲂本能地和张仲坚保持开三丈以上的距离,冷冷地试探着他的来意。
“舒公英明。大菩萨命仲坚给舒公带来一个口信,欲和舒公联手劫杀突厥沙钵略可汗,助舒公达反隋复周宿愿。”张仲坚似乎不愿在刘鲂府中久留,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刘鲂知道,张仲坚口中的大菩萨就是神秘的雁巢首领关自在。自己今日才从暗布于大兴宫内的眼线那里得知摄图即将亲赴长安朝见杨坚的消息,关自在随即就命张仲坚来传信,要自己和他联手杀掉摄图,莫非大兴宫内也有南陈深埋的眼线?
“哈哈,本公和摄图素日无冤,向来无仇,为何要劫杀他呀?”刘鲂心中暗自惊诧于关自在神通如此广大,脸上却强挤出一丝笑来,故作轻松地反问张仲坚道,“再者,向闻南陈朝廷已和隋朝尽释前嫌,重归于好,关自在却要和本公联手在隋朝境内劫杀突厥沙钵略可汗,你不觉得这件事过于蹊跷了些吗?烦劳你现在就回复关自在,本公恕不从命。”
张仲坚也不向刘鲂多做解释,只淡淡地问了一句:“舒公难道忘记了两年前天牢内萧无垢吞金自尽之事?”
刘鲂脸色陡地一变,手指张仲坚,嘶声质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张仲坚见自己一语击中了刘鲂的软肋,说话的语气显得更加轻松了:“舒公就没不用心想想,大菩萨别人不派,为何单派我来见舒公传话?”
刘鲂心里当然明白,关自在专一指派张仲坚来见自己,其用意无非是借此告诫自己,莫要忘记了当年曾和南陈联手欲谋反隋之事。
他煞白着脸呆站片刻,又给自己找出了另一个理由来回绝张仲坚,悻悻地说道:“本公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关自在找本公在与他联手劫杀突厥沙钵略可汗,只怕找错人了吧。本公的确有心无力,难以从命呀。”
张仲坚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了两眼,压低声音说道:“真人面前不打诳语。舒公不是还有两位能征惯战的好朋友吗?实不相瞒,大菩萨有言在先,如舒公今日应允下此事,你我双方就以潼关为界,我方负责在潼关以东设伏劫杀摄图,若是摄图命大,侥幸进了潼关,哼哼,那就要烦劳舒公那两位声名卓著的好朋友出力,帮舒公达成所愿了。”
“那,要是摄图一旦进了长安,朝见罢那罗延,你我双方是不是就须收手了呢?”刘鲂因念及帝都长安也在潼关以西,按张仲坚所说双方分工,理应由自己这一方承当斩杀摄图的任务,所以慌忙推脱责任道。
“英国公麾下有两万内卫禁军,到时还怕斩杀不了摄图一人?大菩萨有令:摄图不死,决不收手。”张仲坚回答得也很干脆利落,没给刘鲂留下任何收手不干的借口。
刘鲂压了压心头窜起的怒火,还想探问张仲坚在长安城中的落脚地点,忽听远远地有府中仆从呼唤自己的声音:“老爷,天色已晚,夫人请你回房用饭呢。”接着,望见有人打着灯笼朝自己所站的方向走了过来。
“话已传到,舒公后会有期。”张仲坚不待刘鲂府中仆从走近,匆匆向刘鲂一抱拳,腾身跃起,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当日夜间,刘鲂待夫人入睡后,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遂悄悄起身来到书房,也不点灯照亮,独自坐在阴影之中,陷入了沉思:关自在身为南陈朝中至关紧要之人,既欲和自己联手劫杀前来长安朝见杨坚的突厥沙钵略可汗摄图,那么就充分表明,当前南陈和隋朝交好不过是权宜之计,南北两朝仍处于相互敌对的状态。这对自己等三人的反隋复周计划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他转念一想,不禁摇了摇头:关自在口口声声声称,由雁巢负责率先出手,在关东劫杀摄图,看似为自己预留下了退路,可一旦他们在关东劫杀不成,放摄图一行进了潼关,到时杨坚父子不就察觉到有人在半道劫杀摄图,会命人加强防范,大大增加在关内刺杀摄图的风险和难度了吗?甚至,张仲坚还蛮横无礼地要宇文忻率军在长安城内下手刺杀摄图,这不简直就是要自己等三人主动去送死吗?即便自己有把柄抓在关自在手中,迫不得已愿意去出头冒这个风险,宇文忻也不会白白地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做此傻事啊!
不行,一定得尽快想出个即不得罪关自在,又能适时收手,保全自身的两全之策来。
刘鲂虽打定了主意,不和关自在真心联手去刺杀摄图,但在书房里呆坐了大半夜,直到次日天亮,也没能想出一个两全之策来。左右为难,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动身出府,在长安新都各处兜了几个圈子,确认身后没有人在盯稍之后,悄悄溜进了位于长安新都西城的盛国公府,来找梁士彦商议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