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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交,兼取各种优点,如果不懂这些,便算不得登堂入室,只能赚点辛苦钱罢了。
这些基础的马事知识,康恂自然张口就来,但旁边却有几个少年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张口说道:“场主还是带我们去看一看马厩罢。”
外边散养的这些马匹,望上去虽然也都不乏高大,但却算不上是什么好马。真正的良驹,不会与普通的马杂养,这几个少年看来也是经常走访一些马场,眼界倒是极高。
听到少年们不耐烦的口气,康恂倒也并不羞恼,只是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些稍有几分神秘的色彩,凑近过来低声道:“几位郎君看来也是深识相马之道,倒不知你们可曾听过河西龙驹之名?”
“河西龙驹?场主厩中竟有如此良种?”
听到康恂这么说,一众少年们俱都脸色一变,包括薛强在内也难以置信的望着康恂。
眼见几个少年的如此反应,康恂也不由得感慨果然一个个都不是寻常人,贺苗今次真是给自己带来一个不小的麻烦。
所谓河西龙驹,乃是一种河西良马的雅称,神骏异常,兼具诸多马种的优点,可以说是河西马中屈指可数的良种,哪怕在河西,数量也绝对稀少,仅有少量从盘踞在西海郡中的鲜卑吐谷浑部落流出,而且其配种培养的方法也被吐谷浑严格保密,不使外泄。
这种神驹之名得传中州,还是在王师上陇之后,陇右都督庾曼之在清扫陇上各境胡虏,偶然间得获踪迹,如获至宝,使人一路悉心照料送入河洛行台。之后虽然也是广索,但吐谷浑本身便游牧不定,也不是势力范围太强的部落,却是所得甚微。
康恂也是因为经营河西马路,才道听途说得知此事,但是真正的河西龙驹,他却一直不曾得见。整个中州大概也只有洛阳行台才有着百十匹的数量,其讯息也并没有广泛传播开来,康恂这么一提,少年们俱都反应激烈,可见也是消息灵通。
“几位郎君太看得起我了。”
康恂闻言后便摆手否认,且不说他根本没有这种神驹,哪怕是有,也要想方设法进献给行台大将军,才能得利最多,让这些膏梁子弟看上一眼都会觉得是莫大损失。
少年们听到这话,俱都失落无比,转而又各自谈论起有关河西龙驹神异种种的传言,所知竟然比康恂还要详细。可以想见,他们该是有亲长在行台担任要职,才会接触到此一类小范围流传的事情。
“我虽然无幸得获神驹,但也常年出入陇边、河西,偶得几匹珍畜,疑似龙驹遗种……”
听到康恂这么说,少年们眼眸复又变得晶亮,连连催促他相引一观。
康恂便也不再推辞,唤来家仆耳语几句,然后便带领着少年们直往马场深处而去。随着渐入其内,马场的防卫也变得严密起来,多有豪奴持杖游走其间,神色警惕的望向往来人众。
甚至在几个防事完好的马厩外,居然还有带甲武贲持械在外站立,一望可知必是王师精勇士卒。眼见康恂居然有能力让王师出面护卫,少年们望向他的眼神便又凝重几分。
康恂见状便也矜持笑笑,其实那些王师战卒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是各部军主放在马场看守他们所预定的战马,待到完全采购完毕一起带走,但康恂也不作解释,乐得保持神秘。
还未靠近最深处的马厩,已经有嘹亮透彻的马嘶声传来,听到这个声音,少年们脸上振奋之色更加明显。
闻声相马,随着行台统下武风炽热,各地也流传诸多所谓《伯乐相马经》之类的古籍著述的印本,少年们大概也是熟读马经,对自己不乏信心,所以连家人都不多带,便敢直接来泥沙俱下的马场选马。
康恂常年经营马场,说起来并不怕顾客懂得相马,事实上越是此一类自以为眼光卓越者,才更舍得巨款购马。而不懂的人本身便对马匹乏甚兴趣,即便来此,也不过草草选择几匹驽马用其畜力,反而不会得有巨利。
待到内中一个马厩,康恂举手示意家仆打开栅栏,然后对少年们笑道:“几位郎君都是知马者,我就不作厌声讲述,也免于自作吹捧,反而诱导各位判断择选。”
听到康恂这么说,少年们对他评价不免又高几分。往常他们走访别的马场,场主恨不能口沫连天直将缰绳塞入他们手中,相较而言,这位康姓场主姿态就淡然得多了。
几个少年鱼贯而入,视线很快就被厩中几匹大马所吸引。凉州大马骨架高大、爆发力强,这是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厩中几匹马便深得精髓。
“毛色欠佳啊……”
一个少年搭眼便皱眉说道,很快旁边便有人笑语道:“得其精而望其粗,在其内而望其外。着眼皮毛,何言知马!”
康恂站在马厩外,听到里面传来的讨论声,忙不迭将头转到一侧,差点忍不住喷口笑出。相马一道,博大精深,特别细节诸多,最是考校人的经验与眼力。康恂经营马事这么久,都偶有走眼的时候,几个少年单凭着几句马经便想泥沙中淘到美玉,无异于天方夜谭。
几个少年却不知康恂心理如何,在马厩中绕着那些马匹打转,有的摸其头耳、有的望其口齿、有的抚其筋肉、有的数其肋骨,不时啧啧称奇,偶尔低声讨论几句。那种专注兼精深姿态,就连康恂都自叹不如。
少年们足足观察了大半个时辰,各自选定一两匹之后,牵出马厩然后在外试跑一番,便各自择定一匹。其中一个少年故作老成,行至康恂面前皱眉道:“这几匹马倒也可称良种,但场主所言龙驹遗种,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了……”
康恂这会儿心内已是乐不可支,闻言后则连忙说道:“是啊,我也只觉得这几匹马质胜于寻常,因是有此怀疑,姑且一说,实在不敢笃定。”
薛强则行上前来说道:“叨扰康君良久,这几匹马我们便选定了……”
不待薛强说完,康恂便连忙让人送来各种上好的骑具,同时连日常照料这几匹马的马奴都表示一并赠送,毕竟马性差异微妙,真正良驹还是要照顾顺手的人一直照顾才妥协。
他更是表态说道:“先前所说,绝非戏言。郎君远游归乡,更兼挚友同游,这几匹马便算我贺郎君归于故里……”
薛强手中持着一根精致马鞭,摆手道:“康君莫非又要逐客了?我若生受如此珍货,只怕近乡也难归家啊。”
话讲到这一步,姿态表足,康恂便又请几人同往去寻贺苗。该要敲诈这些人多少,还是要贺苗来拿主意。
最终交易完成,自有马场奴仆跟随薛强等人去取财款。康恂望望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贺苗,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特别想到几匹压厩的劣马,竟然在贺苗的暗示下要到三百多万钱的高价,这钱烫得康恂都不敢收。
贺苗倒无康恂那种忐忑,眼望着薛强等人离开,口中啧啧:“薛氏真是豪富巨室啊,区区小儿几百万千花费都面不改色!”
说话间,他又望向康恂,笑语道:“这一次便不再如常了,想来给你太多你也不敢留,二十万钱吧,也算用一用你的马场。”
康恂听到这话心中更是一苦,心道我恨不能给你二十万钱,只求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招惹这一类的麻烦!
不过看到贺苗一脸欣喜状,康恂也是忍不住的感慨,这个老胡所以敢拔薛家虎须,也真是有胆色。
稍作沉吟后,他便又说道:“贺翁有事能念到我,那就是我的荣幸。分利多少,我全听贺翁吩咐。只是近来我有一事难决,不知贺翁可愿为我稍作指点?”
说着,他便趁贺苗心情正好之际,将准备结束马市转作茶叶的想法讲了一讲。
贺苗听到这话,脸色却是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上下打量了康恂一眼,才叹声道:“若非我知老康你是何等根脚,听你此论,真要怀疑你是否行台大宗门户所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