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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你说,咱们怎么就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呢?”那铎抽着雪茄,做出苦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摇着头,叹着气,甚是无奈,又有些痛楚。
老鬼有气无力地应道:“想必是那五爷觉得只丢了一根小指不怎么协调,还想再丢一根吧。”
那铎狞笑道:“这倒是个好建议,只可惜,顾先生根本不知道是我那铎将你请到了这儿来,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纽约那么大,等他找到你的时候,恐怕你老鬼只剩下几根白骨喽!”
老鬼淡淡一笑,回道:“老鬼十七岁出来闯荡江湖,至今已有三十余年,早已经将生死看淡,那五爷有事说事,没事说就请直接动手,我老鬼要是有一声讨饶,便跟了你的姓!”
那铎没想到老鬼对自己的恐吓居然如此淡定,一时间自信受挫,嘴上的气势也随之减弱。“我且问你,写给约翰警长的举报信,可是出自你手?”
老鬼深吸了口气,道:“小安德森先生待你不薄,可你丧尽天良,伙同胡易青对小安德森先生恩将仇报,又刚好被我撞到,我老鬼若不举报你,今后又怎能讲得出江湖道义?又如何有脸面对其他江湖侠士?”
那铎冷笑道:“就你也配讲江湖道义?就你也算是江湖侠士?你可拉倒吧,你不过就是窃贼而已,我说错了吗?什么外八门内八门,什么盗门偷门,别楞往自己脸上贴金,盗就是窃,就是偷,你可别跟我说什么盗亦有道的废话,偷窃之人,原本就是下三滥!”
老鬼索性眯上了双眼,不再理会。
那铎站起身,靠近了老鬼,托起老鬼的下巴,极尽嚣张道:“你倒是开口辩驳啊?”
老鬼哼了声,道:“我乃下三滥之人,哪里敢与那五爷对话,不怕污了那五爷的耳朵么?”
那铎忽然变了个脸色,将折叠椅搬到了老鬼的面前,坐下来,将身子前倾,附在老鬼的耳边低声道:“你举报五爷我的事情可暂时一放,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可暂时一放,只要你说出那件宝贝的下落,我便可以为你向李大人求情,不单可以饶了你的性命,还能赏你一大笔钱,到时候,你也不用辛苦登台了,多好的事情啊,考虑考虑呗!”
老鬼惊道:“宝贝?什么宝贝?”
那铎向后撤回了身子,靠在折叠椅的椅背上,哈哈大笑。笑罢,那铎道:“你偷来的宝贝,你却不知,还来问我?老鬼啊,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装下去有用么?”
老鬼漠然摇头,道:“老鬼虽是盗门出身,但金盆洗手已十年有余,你说的事情,老鬼实在不知。”
那铎皱起了眉头,冷笑道:“你啊,真是属鸭子的,煮烂了身子却还要硬着一张嘴。我就纳闷了,你说,你如此这般,有意思吗?人活于世,无非吃穿二事,拿到银子,逍遥快活,不是比什么都强么?干嘛要这样对自己啊?宁愿丢了老命,也非得讲个虚无缥缈的气节,不值得啊!老鬼。”
老鬼苦笑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也基本赞同……”
那铎面露喜色,抢道:“就是嘛!又不是让你出卖谁,那样的话可能面子上拉不下来,五爷我只是让你把偷走的宝贝还回来,这很难么?”
老鬼无奈笑道:“难倒是不难,可是宝贝在哪儿呀?你也得让我先偷到了手,才好还回去呀!”
那铎微微摇头,轻叹一声,道:“老鬼啊,你可别欺负我那五爷脾气好,我可先跟你说清楚,再好的脾气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万一我那五爷忍不住了,要让你受点皮肉之苦了,你可别怪我那五爷实现没把话给你说清楚啊!”
老鬼摇头苦笑,道:“你那五爷讲究,我老鬼心里明白,可是,我连什么宝贝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说出它的下落呢?”
那铎终于沉下了脸,低吼道:“老鬼,这可是你逼我的!”
老鬼叹道:“还讲不讲理了?我老鬼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没做过的事情你就算杀了我,那也是没做过,怎么好说是我逼你的呢?”
那铎怒道:“我且问你,到纽约之前,你在哪儿?”
老鬼道:“旧金山啊!”
那铎阴着脸又问道:“你又是从哪儿去的旧金山?”
老鬼答道:“大清朝。”
那铎狂笑道:“算你识相!”
老鬼嗤笑道:“识什么相?你不也是从大清朝过来的么?我领着彭家班三年前就来了旧金山,一直守在那儿,直到认识了老安德森先生,才来到了纽约,有问题么?”
那铎被怼的哑口无言。
抓人容易审人难,这审讯原本就是一项相当深奥相当讲究技巧的活,那铎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在面对老鬼这种老江湖的时候,自然是处处被动。
“好吧,既然你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五爷我也没啥好说的了,来人啊,大刑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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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新一直等到了临近中午,总算见到了顾浩然。
“顾先生,我师父他……恐怕是遭人暗算了。”赵大新省去了客套,开门见山,直接取出那枚钢针摆放到了顾浩然的面前。“昨天晚上,应该快十一点钟了,我们在百老汇演出完回来……”赵大新言简意赅地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及他跟罗猎安翟查看到情况,包括一早小安德森的说辞,一一向顾浩然做了描述。
顾浩然用手帕包着那枚钢针端详了片刻,然后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将钢针丢在了桌面上,在嗅了下手帕,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道:“钢针没有淬毒,看来,对方并不想直接要了你师父的性命。”
顾浩然的判断让赵大新有了一丝的喜色,但仅是一闪而过,便重新是愁云满布。“顾先生,我师父早已金盆洗手,会是谁如此不顾江湖规矩要追到美利坚来报复呢?”
顾浩然不屑一笑,道:“是谁我也不知道,但对方有备而来,且人数众多,倒不难找到。你先回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必宣扬。”
赵大新却不肯离去,嗫啜道:“顾先生,我,我想留下来,好歹也能做个帮手。”
顾浩然微微摇头,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留下来帮的却是倒忙,还是回去等我的消息吧,如若顺利,可能到了晚上就有眉目了。”
赵大新仍不情愿却也只得听从。迟迟疑疑向堂口外走去,却差点在门口跟急冲冲赶来的一个堂口兄弟撞了个满怀。
“咦,大新?怎么了这是?魂不守舍的!”那堂口兄弟便是当初从绑匪手中救出罗猎安翟的那位小伙,小伙也姓赵,叫赵大明,单看名字,和赵大新就好像是一对同胞兄弟似的。事实上在安翟住院期间,这哥俩还真的相处成了兄弟。
赵大新长叹一声,回道:“我师父遭人暗算,如今下落不明。”
赵大明怔了下,道:“你稍等片刻。”然后步入堂口,对正陷于沉思中的顾浩然道:“先生,鬼叔出事了?”
顾浩然见是赵大明,不由长叹一声,应道:“他们终究还是追来了。”
赵大明不以为然,道:“来就来呗,有什么大不了?这儿是美利坚合众国,他还敢上房揭瓦不成?我原本还纳闷呢,现在看来,那帮人应该就是朝廷鹰犬!”
顾浩然虎目突睁,道:“你说什么?哪帮人?”
赵大明淡淡一笑,道:“我也是刚得到线报,这不,心急火燎赶回来向您汇报,结果差点在门口跟赵大新撞了车。”
顾浩然愠道:“少油嘴滑舌,说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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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明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道:“哈莱姆那边来了一拨牛尾巴,起初那边的兄弟也没怎么在意,还以为是来跟洋人做生意的商人,可那拨人却住下来不走了,也没发现他们跟洋人有多少接触,于是就多了个心眼盯了盯,结果还真盯到了事。”赵大新说到关键处,停了下来,端起刚才为赵大新上的茶喝了两口。
顾浩然喝道:“快说,别卖关子!都什么时候了?”
赵大明赶紧放下茶盏,道:“昨晚上他们集体消失了,今中午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少了七八个人。”
顾浩然微微颔首,自语道:“这只是一个巧合么?不,八成是奔着老鬼去了,问题是,老鬼藏得那么深,是谁把他给点了呢?”转而盯着赵大明看了两眼,问道:“赵大新走了么?”
赵大明耸了下肩,道:“学生斗胆包天,违背了先生之命,把赵大新留在了门口。”
顾浩然被气笑了,吩咐道:“还不把他叫进来?”
赵大明立刻扯嗓子喊道:“大新,大新!先生叫你呢。”
顾浩然咬牙瞪眼,训斥道:“整个安良堂,就数你没规矩!”
赵大明正想顶嘴,却见赵大新已然现身,于是硬生将话吞回到肚子里,冲着顾浩然吐了下舌头作罢。
“大新啊,你师父的下落可能有线索了,这样,你跟大明走一趟,去哈莱姆区警署报个案。”安排好赵大新,顾浩然又对赵大明道:“你拿上我名帖,去找哈莱姆区警署汉克斯警司,求他出警,把那拨牛尾巴先请去警局喝咖啡。汉克斯欠我的人情,这个忙,他一定会帮。办妥之后,给我说一声,我倒要看看,这些人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在纽约动我的人!”
赵大明应了声:“好嘞!”然后便拉着赵大新就要走。
顾浩然皱起了眉头,道:“不用拿上我的名帖么?”
赵大明指了指自己的脸,道:“这,不就是先生您的名帖么?汉克斯又不是不认得我……”
顾浩然似乎真动气了,瞪起了双眼,斥道:“没规矩的东西!”
赵大明呵呵笑着,吐了下舌头,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份名帖,笑道:“生啥气呀?医生不是跟你说过吗?生气伤肝!”
出发前,赵大明召集了总堂口的五名弟兄,个个怀里均揣着一把手枪,七个人分骑了五辆自行车,向哈莱姆区疾驶而去。等到了哈莱姆区,赵大明也没有着急去见汉克斯警司,而是先去了安良堂的分堂口。
“情况如何?”赵大明的地位显然要高过分堂口,一进屋,便大咧咧坐在主座上。
分堂口的兄弟回答道:“都盯着呢。”
赵大明道:“都精神点哈,那什么,老顾发话了,要把这帮牛尾巴全部拿下,咱们哈莱姆这边要把所有的兄弟都用上,三层包围,最里面一层就交给我带来的五个兄弟,你们负责外围,切莫打草惊蛇,等我去请来洋人警察,然后一起动手。”
分堂口的弟兄立刻按赵大明的吩咐行动起来,赵大明想了想,没想到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这才带着赵大新赶去了哈莱姆区的警署。
见到了汉克斯警司,赵大明果然用不着递名帖,一番称兄道弟嘘寒问暖的客套话说完,赵大明示意赵大新将师父老鬼失踪的事情简要说了遍。
“老汉,我们家老顾求你帮个忙……”该说要紧事了,赵大明反而操起了中国话。但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汉克斯打断了。
“哦,不,亲爱的赵,你没有证据表明那些人做了违法的事情,你的要求我不能满足。”汉克斯不单能听得懂中国话,而且说得也是相当流利。
赵大明呵呵一笑,道:“要不,怎么会说是让你帮忙呢?老汉,中国文化中,只有朋友兄弟之间才会互相帮忙,我们家老顾不找别人只找你,还不明这是什么意思么?”
汉克斯撇着嘴摇头道:“我当然明白,可是,赵,你也要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赵大明颇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行吧,行吧,上回的赌债一笔勾销,可以了吧?”
汉克斯登时大喜道:“事情办完后,你还要请我喝酒,中国的酒。”
赵大明道:“那都不叫事,老顾有个酒窖,存满了各种酒,到时我带你进去,爱喝哪种喝哪种,喝不完还能带回家。”
汉克斯一把搂过赵大明,不由分说,对准了赵大明的额头便啃了一口,同时开心道:“赵,你真够朋友,说吧,你需要多少名警察?”
赵大明道:“至少一百名!”
汉克斯一惊之下,改作了英文惊呼道:“什么?一百名?”
赵大明严肃道:“对方有二十多人,个个都是武功高手,武功啊,就是中国功夫,吹口气都能杀了人的,你说,不调集来足够的人手,能行么?这样吧,下次再打麻将的时候,我保证不赢你的钱,这总该可以了吧?”
汉克斯道:“不,赵,你要保证我能赢到钱才有的商量。”
赵大明无奈耸肩,答应了汉克斯。
警署中的警力凑不出那么多,汉克斯紧急调动了在外执勤的十多个小分队,总算凑齐了一百名洋人警察,在赵大明的带领下,向着那帮牛尾巴的藏身地进发了。
李喜儿带着二十多手下从二号藏身点返回了位于哈莱姆区的一号藏身点,进了房间,刘统带挂好了李喜儿脱下来的大衣,看到李喜儿不住地打着哈欠,于是讨好道:“大人,要不要来上两口?”
李喜儿摆了摆手,道:“那玩意伤身,还是不抽为好。”
刘统带只得将刚刚掏出来的烟泡子装了回去。
“这个老鬼,身手还真是不赖啊!”李喜儿伸了个懒腰,瘫躺在了沙发上,“要不是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咱们还真不一定能拿下他呢。”
刘统带献媚道:“幸亏大人出手及时,不然小的们定要出丑。”
李喜儿淡淡一笑,道:“杂家也是一时手痒,那张网,换了谁撒出去,都一样能擒下老鬼来。”
刘统带继续献媚,道:“那可不好说,撒网的时候,时机,力道,速度,缺了哪一样也不成啊,万一没拿捏好,那老鬼说不准现在已经躲进安良堂了呢。”
提到了安良堂,李喜儿的面色稍显凝重,颇有些疑虑道:“我们来了有两个月了吧?”
刘统带应道:“咱们到纽约还差了五天才到两月,但第一批赶来的兄弟,已经有两月零三天了,最后一批兄弟,来纽约也有一个半月了。”
李喜儿的两道淡眉蹙成了一坨,半眯着双眼,苦思道:“按理说,那安良堂本应该注意到咱们了,为什么始终不见动静呢?”
刘统带应道:“纽约那么大,他们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不是?再说,安良堂纽约堂口在曼哈顿区的南端,咱们所在的哈莱姆区在曼哈顿的北边,这中间隔了至少有三十多里,他们顾不上咱们这边也是正常。”
李喜儿叹道:“但愿这次咱们抓了老鬼就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力喽。”
刘统带怔道:“大人的意思是……”
李喜儿笑了笑,揉搓着白皙的下巴,道:“你可知这次朝廷丢失的是什么宝贝吗?”
刘统带一凛,正色道:“属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