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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后瞳孔一缩,扶着交椅倏地就站了起来,一把甩开欲要上前扶着的赵颙,往床前行去。
床榻之上,赵芮已经被御医放平,正悄无声息地躺着。
张太后坐在床沿上,兀自发了一会怔,半晌方才伸出手去,一手搭在儿子的脉搏上,一手则是去探试鼻息。
杨皇后哆嗦着扶着床柱,盯着丈夫的脸。
顾延章远远站着,只能看见赵芮身上盖着的薄被,一时有些恍惚。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方才慢慢从床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很快,一个接着一个,宫人、内侍、朝臣、宗室,人人都跟着悲号起来。
外头风雨飘摇,风声、雨声之中,夹着福宁宫中的一片哭声,让人闻之心伤。
宫中人上下一同嚎哭了一阵,渐渐的,哭声越小,殿内弥漫开来一种难以描述的氛围。两府重臣、皇室宗亲哭几声,抬一会头,或彼此对视,或偷偷去看坐在床沿上的张太后,或是去看不远处的济王赵颙、魏王赵铎,却无一人说话。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没有人能想象得到,片刻前还能发声追问的赵芮,会这样快就归了西。
按着他原本的旨意,皇位当要传给魏王赵铎,可吴益恰才那样一番指控,赵铎又全无辩驳之力,人证、物证俱在,虽然未必能称得上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可若说其中一点都不作数,实在无人会去相信。
赵惯来仁厚,他对两个弟弟、一个庶兄都宽容得很,钱、物上也十分大方。他那长兄因是宫人所出,又有腿疾,一向服顺得很,从来不曾惹事,可两个弟弟,尤其是行三的济王赵颙,因得张太后偏爱,行事即便称不上嚣张跋扈,却也十分任意而为。
若说济王、魏王私下里偷偷在监冶之中取用冶矿也好,同北蛮私行买卖也罢,面上不说,私下拿出来讨论,朝中实在无人不信。
一一这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能在此时站在福宁宫中的,没有谁不外放为官过,自然知道越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譬如延州、广南、河间、秦州,越容易出这样的事情。若说延州城中有官员与藩王同流合污,共同在夏州榷场买卖通商,谋取私利,无人会觉得稀奇。
既如此,如若魏王赵铎果真做下了如此荒谬之举,如何还能担当大任?
魏王不能继位,皇位空悬,天子无后,又能传位给谁?
不需要人指点,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心中起了思量。
一一最好出身正统、资质合宜、年岁合适,最最要紧的是,要子嗣兴旺。
这样一个新皇,只要继位,甚至不需要后宫垂帘,便能直接亲政。
想要朝堂安稳,皇位自然是变数越少越好。
随着殿中越发安静,过了不知多久,在极小的抽泣声中,终于有人开口道:“太后,陛下大行,不知谁人继位?”
随着这人的一句话,原本各有思量的人,仿佛得了号令一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小心地朝着立在张太后身旁的那一个人看去。
不远处,一人身着锦袍,头戴玉冠,正一脸悲伤,只自顾自地擦着脸上的泪,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一一正是方才着力为儿子拒绝过继的济王赵颙。
***
丑时一刻。
随着街巷中打更人手中更鼓的敲响,相国寺外的一处屋舍之中很快开始有了动静。
不多时,厢房里有一人推开门,自里头走了出来,往西边的厨房行去。
他才走出没几步,屋中就传来一名老妇的声音,她隔着窗户叫道:“老头子,外头雨大不大的?”
被称作老头子的人约莫六十上下,背部已经佝偻,仿佛背着一个不大的铁锅一般,外头天虽然黑,可他却并未点灯,也没有燃火把,只凭着记忆摸黑继续走着,边走边回道:“雨大得很!你带张油纸挡一挡!”
和着他的回话声,外头的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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