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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没有爹呢!打从他满月,我就进了京。三年了,我都没见过我儿子一面。李成梁,别掩饰,比起儿子,你更注重你的利益。否则,你知道一切,你知道李如松干的事情都是我布置的套儿,你倒是一刀杀了我,给你儿子报仇啊!你敢吗?别说什么屁话来搪塞我,我不听那些!你只需要告诉我,利益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利益重要,你就给我滚出去,老子懒得看你这副样子;儿子重要,拿起刀来,一刀干掉我,仇就报了。来吧,可以选择了。”
李成梁的选择几乎不需要考虑,如果他敢跟陆准翻脸,就不会任由李如松去死。如果他敢跟陆准翻脸,陆准就是三头六臂,这会儿也该死透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敢!
手中握着陆准塞给他的刀子,李成梁猛然将刀掷在地上,双膝跪地,嚎啕大哭。
“瞧你这点儿出息!”陆准哼了一声,坐回桌子后面,“成大事者,什么都得舍得。你既然敢算计我,就该有被我反过来将一军的觉悟!”
说罢,他冲守在帐边的迟俊打了个手势。
迟俊走出帐外,不多时,几个护兵吃力的抬着两口大箱子走了进来。箱盖在李成梁的面前打开,李成梁顿时泣不成声。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吗?
两大箱的金银,满满的,足够他犒赏三军。但他这点儿小聪明的结果,却是陆准毫不客气的借他的刀,杀掉了他的亲生儿子。
两箱子金银能值多少钱?李成梁不会算,也不想算。他只知道,就算是再多上十箱,二十箱,也买不回他儿子的性命了。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把这些带走。你不是借我的名义许下了吗?我都给你兑现。以后,你大可以继续这么玩儿!不就是钱嘛,老子别的没有,唯独这些东西是一点儿都不缺,还一点儿都不放在眼里头。你要是玩儿的起,那我就陪得起!”
李成梁离开陆准营帐的时候,就像是被抽掉了魂儿。
他怨恨陆准,太过刻薄寡恩,太过不近人情。他也怨恨自己,实在是太懦弱了。如果他敢拿起那把刀,捅进陆准的胸膛,那什么事情就都解决了。但现在,他就像是个任人嘲笑的小丑,更像是一个人人唾弃的懦夫。
他甚至不知道,回到家中,要如何跟自己的夫人交代。自己的长子,李如松,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是武举出身的年轻小伙子,回去的时候,却成了一具冰冷的没有一点儿温度的尸体。而换回的,不过是两箱金银,不过是他李成梁那不值钱的威信。
他与陆准的这一次小小的暗斗,毫无疑问的,以陆准的胜利,和他的惨败告终了。
“爹!”
靠近自己的营帐时,李如樟的声音再一次在身后响起,李成梁疲惫的不想回头,只淡淡的问道:“你还来干什么?好好的巴结陆准就是了。”
“爹!”
又是一声叫,李成梁登时愣住,浑身一机灵,仿佛听到了什么诡异的声音一般。他慢吞吞的回过身来,只看见李如松正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
“你……松儿?”李成梁顿时搞不清状况,如果不是看到了月光下李如松长长的影子,他怕是都要觉得李如松是变了鬼回来,责怪他这个当爹的未能给自己报仇呢!
李如樟见他们两个愣在那里,赶忙替他们说道:“爹,大哥没事!伯爷是吓唬您的!”
“吓……这……”李成梁彻底想不明白了,“那门口的血……那是人血没错!我绝不会认错!”
“的确是杀了个人。”李如樟解释道,“当时大哥被推出帐外,就被伯爷的亲兵接手控制住了,杀的是那叛贼王杲的一个侄子。伯爷已经将事情的真相通报辽东军了,还专门差人单独写奏章,要向陛下为大哥请功呢!”
“这么说来……”李成梁被李如松扶着进了营帐,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想着刚刚的事情,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陆准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的?难道真的像是市井传闻似的,他就是这么一个浑人,偏偏就是喜欢耍人玩儿的嘛?
李如樟看了一会儿,对李成梁道:“爹,伯爷有几句话,要我转告您。”
李成梁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躬身道:“是,末将恭聆伯爷训示。”
“伯爷说:王治道的事情,念你是为这个集体着想,姑且不跟你计较。事情过去了,你不到处胡说,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追究。至于你轻易许下巨额犒赏的事情,看在战果不错,今天也玩儿得开心了的份儿上,也不跟你计较。东西,都给你,你大可以拿去邀买人心。但是你听好,有句话,我对冯太监说过,今天也对你说一次,我陆准平生就是这幅牙口好,吃软,也吃硬,但偏偏就是不吃瘪!想威胁我?想拿我当傻子?那你得拿出真本事来。起码在你没胆子把那把刀插进我的胸膛之前,别再跟我耍什么花样儿。否则,下一次,我不能保证,还是不是跟你闹着玩儿的。”
李成梁听完这番话,身上已经被冷汗打透了。
他知道,陆准的话绝不是威胁,而只是善意的通知,或者也可以叫做警告。他从前是听说过的,陆准就是个混不吝的兵痞,惹急了他,他什么都敢干。从前他不信,现在,他是信了。
甚至,他能感觉得到。饶过李如松一命,大概也只是陆准的临时起意而已。如果再有下一次,让陆准觉得他李成梁不听招呼,觉得他是在肆意妄为,那大概死的就不会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
很奇怪的感觉!李成梁应该怨恨自己被陆准当做小丑耍弄,可实际上,他一点儿都恨不起来,反而从心底里头畏惧。
“如樟,你先回去吧。”李成梁对李如樟吩咐道,“回去之后,还是像从前一样,伯爷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千万不要违拗伯爷的意思。记住了,只要能把伯爷伺候好,就是对李家最大的贡献!”
“是,爹,儿子知道了。”李如樟点点头,身影退出营帐,不多时便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