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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喝道,正要动手,那边的安王突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杏儿大惊望去,正见安王的胸口上插着一支袖箭,流出来的血已成黑色,显然箭中有毒。
杏儿目光森然朝左清羽看去:“是你!”
那放暗箭的人,正是左清羽。
左清羽为了给母亲报仇,做好了各种准备,除了带来的侍卫,他还在衣袖下面藏了一支袖箭,箭头上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在四个蚩人都去救逍遥散人,无瑕顾及安王时,左清羽借着揉捏手腕的动作,趁所有人不备,朝安王放出一支箭。
如果左清羽的手腕之前没有被打伤,他手微动便会落在众多高手的分神注意之中,但刚才他的手腕被杏儿射来的蛊虫所伤,做着揉捏手腕的动作就显得理所当然,蒙骗了所有人。
左清羽袖中的袖箭用是机括射出去的,别说安王不懂武功,就是懂也难以逃避。
杏儿没想到会被不懂武功的左清羽抓住了空子,看到曾侄孙子脸色发黑,已经气绝了,她厉叫了一声,无数的蛊虫从身上汹涌而出。
韩潇身影微闪,挡在左清羽前面,将飞来的蛊血全部震回去。夏静月为防蚩人派发难,手中紧握着长鞭,与初晴一左一右守在皇帝身边。
“是时候结束了。”韩潇手微扬,殿外骤地冲进一群士兵来,无数的弩箭对准了几个蚩人。
这些士兵,正是韩潇的铁血亲军。
皇太后先是目睹逍遥散人被韩潇所杀,紧接着又目睹安王惨死在面前,身子不由晃了晃。
逍遥散人就罢了,是皇太后年轻时候的情人,随着年纪大,两人感情早就淡了。在知道逍遥散人参与害死女儿,皇太后口中虽然没来得及说什么,但心中已对逍遥散人断了情。
然而安王,是皇太后一直偏心长大的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她的血肉,如今在她面前惨死——
皇太后双目如充了血般,带着血色地盯着左清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面对皇太后的震怒,左清羽没有躲闪,反而从韩潇身后走出来,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安王必须要死!皇外祖母若是要给儿子报仇,尽管来杀我偿命就是。”
皇太后攥着拳头,看着这个眉眼与她相像,像足了她女儿的外孙,满腔的杀机在恨与悲之中,交织成一团扯之不清的哀痛。
儿子杀了女儿,外孙又杀了儿子,一家血骨之至,自相残杀。
人间至痛,莫过于如此。
皇太后低下身,抱着安王的尸体,望着一殿的人,笑得苍凉。
早知今日……
为了一场贪欢,落得如此相残下场,这一切是命,还是报应?
“母后。”皇帝有些担心地看着情绪失控的皇太后,如今逍遥散人死了,安王也死了,如果皇太后能放下一切,他还是愿意认这个母亲。
皇太后看出了皇帝的心思,笑得更加的苍凉。
皇宫,她再也没有脸面回去了,也不想再面对那个冰冷的地方,那座像牢笼的所在。皇太后哑着声音说:“皇帝,是哀家对不起你,哀家扶你上位,让你做皇帝,让你享尽世间的繁华与富贵,同样的,哀家也间接害死你的大儿子一家。一切都扯平了,以后恩怨两平,咱们互不拖欠,即使此
生再见,也当互不相识。”
“母后,您要做什么?”皇帝一惊问道。
皇太后伸手,抓着满头的白发一扯,一头乌黑如瀑布的头发洒落下来。
乌发如云,面前的皇太后跟二十年前没有丝毫差别,瞧上去,竟比儿媳万昭仪还年轻几岁。
皇帝呆住了。
一直看惯了皇太后的病容,加上那一头白发,他并没有发现母亲的容颜不曾改变过,待见这一头黑发,才猛然发现,他的母亲比他想象的还要陌生。皇太后目光又落在左清羽身上,有复杂,有悲伤,更多的是浓浓的无奈。她对杏儿说:“逍遥与晏儿害了阿婧,又参与南霖政事,一切的因都是他们先挑起来。看在我脸面上,以后蚩人派也别找大靖与南霖
的麻烦了。”
皇太后又对韩潇说:“不过,你必须放过聪儿,此生再不找他的麻烦。”
韩潇看了眼被皇太后真面目震得傻住的皇帝,见韩聪不到十岁,尚是个孩子,便说道:“他可以让你们带走,但是,我会将他从皇谱中划去,不许再姓韩。”
杏儿冷笑道:“我俗家也不姓韩。”
她赢不了韩潇,对方不仅有四大禅师相助,还拥有大靖与南霖两个国家的实力,实非他们几个蚩人可敌。看了眼昏迷中的韩聪,看在俗世中还有一个亲人,也看在皇太后这个得了她衣钵的弟子份上,说:“好,自此之后,我们蚩人派真正隐于江湖,谁若是再参与官府之事,一律逐出门派。韩潇,左清羽,如果
你们再敢来找我们的麻烦,我老婆子就是拼了一死,也要让你们伤筋动骨。”
韩潇不是吓大的,冷笑说道:“官府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此事若非是你们蚩人派先参与进来,何至于差点落得灭门的下场?”
左清羽亦是傲然说道:“如若你们再敢插手南霖政事,我南霖虽国小,但也足以将你们赶尽杀绝。”
蚩人派势不如人,杏儿清楚若不是看在皇太后的脸面上,他们几个怕是要全死在这里了。势不如人,杏儿只得上前抱起韩聪的尸体,对皇太后说:“媚儿,我们走吧。”
皇太后也抱起了安王,最后看了皇帝一眼,“我走了,你好好地活着。”
皇帝听到皇太后连哀家都不用,便知道她是绝了心要离去,不由泪流下来,眼巴巴地问道:“母后,您不要儿臣了吗?”
皇太后背着皇帝,眼眶微湿,“我陪了你将近六十年,从你出生的时候一直陪到了你满头白发,现在,你已是当祖父的人了,就不要再叫我这个老太婆陪你了,我也该去寻找属于我自由。”
望着皇太后绝然离去的背影,皇帝禁不住号啕大哭。
正如皇太后所说,他从生下来,就在皇太后保护之下,陪伴之下。一个陪了他近一辈子的人,一个他依靠习惯了的人,突然走了。他的日子不多了,皇太后这一走,此生已不能再见。
这一去,如同死别。
从现在开始,他也是个没有母亲的人了。
皇帝伤心之下,竟活活地哭昏了过去。
等他悠悠地醒来,已经回到了皇宫,天色也暗了。
殿中已点起了烛火,皇帝转过头,看到守在床前的万昭仪,哑着声音问:“这个局,你也参与进去了吧?你们都知道,唯独朕,一直被蒙骗在鼓里。”
万昭仪捧着茶水要喂皇帝,却被愤怒的皇帝打倒了。她拿着帕子抹着手上的茶渍,低低地说道:“如果嫔妾告诉您,皇太后是个蚩人,您会相信吗?”
皇帝自然不会相信,他如何会相信敬之爱之的母亲是个怪物?万昭仪坐在皇帝床前,给他拢了拢被子,无奈地说道:“原本太子为了不让您伤心,是不想让您知道这一切,可是皇太后与安王不想。在元宵凌晨那天,她去了东宫,与安王妃合谋,要在夏季开个赏荷宴,
在宴中下毒,欲图诬蔑太子和太子妃毒害于您。太子也是没有办法,他不设这个局,不仅您性命难保,他就会落得和大皇子一样下场,这个江山也会被皇太后与安王谋去。”
皇帝听后,默然不语。他靠在床头良久,怠倦地闭上眼睛。许久,皇帝无力而低沉的声音传来:“传朕的旨意,安王欲图谋反,已被就地处决,虢夺安王封号,将他以及其子从皇家族谱中划去,安王妃并其娘家一律按谋反之罪处决。皇太后、皇太后被安王谋反时误
害,已经驾崩了。”
(注:皇帝、皇太后、太皇太后、太上皇之类去逝,皆用驾崩二字。)
皇帝又疲倦地说道:“去告诉中书省一句,朕身子无力掌管朝政,从即刻起,朕禅位于太子。”
万昭仪一惊:“您……”
皇帝摆了摆手,说:“你不要多说,马上让太监出宫,宣二品以上的官员进宫,朕要退位。”
万昭仪见皇帝连明天都不等,连夜就要禅位,再见皇帝萎靡劳倦的样子,知道他因皇太后的事,以及皇太后的离去伤透了心。
万昭仪伸出,紧紧握着皇帝的手,“皇上,您别怕孤单,也别怕寂寞,嫔妾会一直陪着,不离不弃,此生不悔。”
“昭仪……”皇帝看着烛光下,万昭仪坚定的眼神与深藏的柔情,禁不住双眼一热,心里的委屈一起涌了出来,“昭仪,母后走了,她什么都不要了。”
“她去过她想过的日子了,皇上,往后我们也去过我们想过的日子吧。”皇帝反握住万昭仪的手,点了点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