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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竟是软软伏倒在马背上,继而滑落了下来!
特意出城来给王怡送行,杜士仪确实是为了一出心头恶气。他为姜皎封还制书,结果却险些贬斥岭南,而今跟着王怡到长安安抚宣慰,又险些被王怡构连入罪,他这心里的憋屈就别提了。李隆基是天子,他就算心中有气也不能如何,可王怡这刚愎自大,还要用公允来掩饰私心,他早就受够了!
尽管不知道自己走后,还有别人替自己添油加醋把王怡气得昏厥落马,可现如今他一路疾驰回长安城,心情却是畅快不少。就因为这么个上蹿下跳的钦差正使,他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不可开交,就连明知道崔俭玄和杜十三娘夫妻已经回了长安,而且还住在朱坡杜思温家中,他也根本抽不出空来。好在有了宋璟这么一个铁面宰相在,他终于可以长长舒一口气了!
宋璟和王怡一样,是雷厉风行的人,但他却是另一种雷厉风行。初来乍到粗粗看过王怡积累的那一摞案卷,他便一口气把王怡抓来的人全都放出了大牢,而且亲自把人会集一处宣慰安抚,病弱者还吩咐延请大夫好生调治。当这些人被放出宫中之际,与外头迎接的亲友无不相拥痛哭,一时冲着皇城叩首者不计其数。
但有疾呼宋开府明察秋毫的,立时便有书吏上前大声宣示道:“宋开府戒言尔等,此行之初,圣人便告诫宁可宽纵,不可冤屈,此圣人宽待长安城上下百姓之恩德,尔等需谨记!”
正由朱雀门入太极宫的杜士仪正好听到了这些话,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到大理寺见到人的时候,他长揖行礼后不禁心悦诚服地说道:“刚刚我由朱雀门入宫,正见百姓感恩戴德,而书吏却奉命宣示圣恩。宋开府胸襟行事,实在是让人敬服!”
“本就是我该做的事,冤屈他们在牢中担惊受怕这许久,身为人臣已是失职,又焉敢居功?”
宋璟摇了摇头,这才示意杜士仪到一旁坐下说话。等小奚奴上茶之后,他便叹道:“若非你和长安城中诸公一再上书奏报,圣人也难以下得了决心。即便如此,圣人仍旧委派了一员内官随我同来,待见果真如此,那人方才立时驰马回报东都,否则,我哪有那容易赶了王怡走?其实,管不管事我不在乎了,只王怡此次苛严太过,若任由他行事,怎对得起无辜百姓?”
杜士仪在宋璟面前素来放松得很,可也不敢什么都说实话,此刻只能把能说的先抖露出来:“也是我实在劝不住王大尹,我甚至还通过韦郎君,以苗中书捎话作为由头,请了苗郎君提醒他过犹不及。可谁曾想,他竟是连这个都听不进去,一意孤行,以至于险些铸成大错!我刚刚进来时看见那割耳大汉的叔父,已经孱弱得要人抬走,倘若真的在狱中有个闪失,岂不是无法挽回?”
“是啊,幸好还不至于无可挽回。”宋璟轻叹一声,随即才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杜士仪道,“你还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竟然能让苗含液听你的鬼话,诈称他父亲捎了那样的言语?”
“被逼无奈,只能出此下策。好在苗郎君和他兄长,全都和苗中书性子不同,否则我岂非与虎谋皮?”
“子不类父……”宋璟再次叹了一声,却忍不住想到苗延嗣还有两个好儿子,自己却是一个成器的都谈不上。但这少许感伤,须臾就被他丢在了脑后。
“好了,闲话我也不再多言。如今王怡不在,民心也渐渐平定,你也不用疲于奔命了。我昨天连夜查看了所有案卷,大多数屯营兵都应是不明就里,为权楚璧以匡扶社稷诛杀佞幸等等说辞蒙骗,罪不及死。但我从权楚璧家中搜出了一本账册,其中多有银钱往来。此事非同小可,你带两个令史仔细去查一查。你之前一直都在抚民,但因王怡之故收效甚微,如今此处便由我出面,也可让民心安定。”
“是。”
见杜士仪凛然受命,宋璟又嘱咐道:“不日之内,姜皎灵柩就会抵达京城,我与他无亲无故,不便前往,你去拜祭时,替我上一炷香吧!姜皎虽则不该和宫禁中的惠妃往来,但终究也是陛下微时相交的旧人,平白无故遭此劫,实在是可悲可叹。”
想到从前言行无忌我行我素的姜皎,不但成了罪臣之子,而且还失去了父亲,杜士仪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却忍不住联想到了崔俭玄身上。尽管身有要务,但总能够抽出时间见一见妹妹和妹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