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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宝儿原本还惦记着杜士仪交托给自己的职责,可被王翰和崔颢一人抓了一只手,竟是无可奈何地被拖走了。至于王泠然和郭荃,也无心陪着有个二愣子的这些新同僚说话,一时间,众人竟是被干晾在了那儿。尤其是挑起了这一场事端的张再水,那脸色比最初吃瘪的宋乃望还要更难看。
好半晌,张再水才憋出了几个字来:“欺人……欺人太甚,这官我当不下去了,大不了我辞官回长安!”
话音刚落,苗含液便淡淡地说道:“当年杜长史任成都令的时候,曾有县尉王铭刁难未果后挂冠而去,此后回京候选却杳无音信。如果张兄想要仿效那位王少府,敬请自便。我初到云州,还想四处看看,就不奉陪了。”
张再水见苗含液略一拱手便拂袖而去,面色一时更加难看。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路上和他还算谈得来的宋乃望也立刻溜之大吉,更不要说他此前根本瞧不上的其他几个人了。须臾,他就被孤零零地撂在了那儿,进进出出的吏员们也都对他避若蛇蝎。那一刻,他赫然进退两难,欲哭无泪。
等杜士仪从白登山上把玉真公主金仙公主和司马承祯接到了固安公主的公主府,然后回到都督府的时候,便得知了今日新到任的那些人吃了个下马威的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他到云州上任,调来了郭荃,王翰和崔颢送上了门,而王泠然是此前就跟固安公主到云州的,有这些品行能力都不错的属官,他压根就没指望吏部还能再给自己派些能力出众的帮手来。毕竟,好事不可能他一个人占全了,候选官员的素质本来就是良莠不齐的。
所以,崔颢添油加醋说是苗含液指使人和陈宝儿过不去,他压根没往心里去,换了一身便服进了书斋后,便命陈宝儿去请了苗含液来。甫一见面,看着这个曾经在省试、关试、制科上都交手过的老对手,他便笑了笑说:“苗六郎,久违了。”
多少恩怨情仇,都仿佛融入了这“久违了”三字。苗含液想起自己当初曲江论战时自以为是的意气风发,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很快回过神来,举手深深一揖道:“拜见杜长史。”
“你我故交,不必多礼。”杜士仪可还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当初受命跟着河南尹王怡到长安断那桩谋逆大案,结果因王怡铁了心要穷究,他让韦礼说动苗含液,假传苗延嗣口信,暂时缓住了王怡的往事。那次要不是苗含液识大体同意了,恐怕还有得麻烦。所以,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将苗含液搀扶了起来,因笑道,“此次能得苗六郎拾遗补缺,我何其有幸。”
“我从未出外为官,见识浅薄,来云州本只是受命一一禀报,何来拾遗补缺之能。”苗含液索性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直接把自己这个副使的职责给挑明了。见杜士仪面色如常,他把心一横,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此前那位王户曹曾经说过,空有满腹经纶,根本治理不好一地,我惭愧得很,亦是只有纸上谈兵之能。只希望杜长史看在我们同年登科的份上,如有我力所能及的事,尽管吩咐。我不想蹉跎此行,浪费了大好机会!”
这话若能让苗延嗣那老狐狸听听就好了!
杜士仪暗自腹诽,却很高兴苗含液摆出的态度。脑筋一转,他便直言不讳地说道:“你既然如此说,那我与你看一物。”
见杜士仪从架子上取下来一卷地图,随即到案上摊开,苗含液不禁好奇地站起身去打量,却发现是一卷详尽的云州地理图,除却邻近各州之外,而且还囊括了河北道的幽州和河东道太原,其中,几条河道上赫然画了重重的红线。
“想来你进入云州之后也发现了,陆路尽管已经设了旅舍以及驿站,但仍然荒凉。如今云州兵多民少,供给吃力,我本有心上书,请在兵多民少的边地,行开中之法,即请商人输粮,以此来用优惠价抵扣茶引,但此事牵连重大,还得等我再细细思量而定。可若只是单单云州,倘若能够疏通御河,使其直通桑干河,到幽州的水路就能贯通,如此云州互市所得可以到幽州乃至于江南,而江南的粮食也可以源源不绝到云州。这才是云州真正的命脉!”
苗含液细细查看,最终抬起了头:“杜长史的意思是……”
“苗氏发源自潞州上党,本河东望族,可愿襄助此事否?”杜士仪见苗含液露出了踌躇之色,他就爽朗地笑道,“你不用急,如今入冬,也不适合经营此事,就算你不愿意惊动家里,也可以自己掺和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