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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于何时开工,如何调派民夫,如何筹措所需银钱?”
见杜甫有些茫然,杜士仪便站起身,到他身边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固然是正理,但看遍了生民疾苦之后,思索自己能够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一开始就想着自己能够辅弼圣人济世安民,连一县一州都尚未治理过,还谈什么其他的大志向?子美,你好好想想吧。”
也许是因为同姓,也许是因为所谓的祖上同出一源,杜士仪忍不住对杜甫多说了不少话,甚至比对李白孟浩然王之涣说的都多。直到带着赤毕出了官驿,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不乐意杜甫把大把时间都耗费在了没有太多意义的游历——其实就是游山玩水上。固然这些游历兴许能够增广见识,让这些文人墨客写出更多奇绝一时的诗篇来,可最终浪费了最青壮的岁月,晚年勉强入仕,又弄到生活困窘衣食无着甚至饿死小儿子这种事,实在是太过倒霉了!
尽管先后见了苗晋卿和杜甫,但此刻时辰还早,作为第一次来到陇右道的杜士仪来说,他索性也在官驿所在的里坊附近转了一大圈。待到闭门鼓声四下响起,坊门也逐渐关闭,他方才往回走。到了旅舍门前时,他正好和刚刚回来的左金吾将军李佺撞了个正着。他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李佺便笑着迎了上前。
“杜中书也出去逛了?我还是二三十年前来过一次渭州,如今再来,却是景象大变了。虽说襄武不是渭州州治,可现在的人口少说也有数万,较之当年吐蕃屡屡东侵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李佺已经五十出头,论年纪当杜士仪的父亲都绰绰有余,此刻他说起当年旧事时,那种沧桑感自然更加浓烈。直到他发现自己这是占着旅舍前与人说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一时故地重游,有些忘情了。过了襄武,前头就是兰州,这一程路上只有官驿,再无州县城镇,恐怕要比现如今辛苦不少,杜中书还是早点休息,也让其他各位郎君早点休息,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路呢!”
杜士仪知道,李白等人性情虽各不相同,但才华横溢之外,外向自负是免不了的,这一次是因为李佺宽厚慈和,换一个人来说不定早就闹矛盾了。然而,他自己最初也没想到此行竟然会多上这样一队庞大的名士队伍,别说只是主持赤岭立界碑事,就是跑到吐蕃来一次文化交流都满够格了。所以,当这一日晚上鲜于仲通和张兴回来之后,他便把自己视作记室的这两位召到了面前。
“明日开始,你们设法提醒一下太白等诸位,不日就要进入鄯州地界,鄯州乃是陇右节度使所治,一切行军法,他们如今大多乃是白身,我此行乃奉旨监立碑事,不要节外生枝。河陇多骄兵悍将,凡事先由我出面处置。”
张兴在河东道河北道均定居数年,对于边镇的军将习惯自然了若指掌,而鲜于仲通虽则没有过在军镇幕府为官的经历,可他在成都以及江南历练数年,和同样年纪的前进士相比,实际经验要丰富得多。故而杜士仪这一提醒,二人同时凛然受命。
接下来一程无话,等到了兰州,西行不过几十里,便进入了鄯州地界。如今的陇右节度大使乃是李隆基第六子荣王李滉遥领,真正执掌军政大权的是陇右节度副使。前任鄯州都督张忠亮功勋彪炳,在任上过世之后,继任的陇右节度副使知陇右节度事兼鄯州刺史范承佳乃是出身河内范氏,却是当年杜士仪的老上司,益州长史范承明的堂兄。
因杜士仪和李佺乃是奉旨而来,他竟周到务无比地亲自带着人到边境相迎,谈笑之间,杜士仪便察觉到了此人性情似乎较为谦弱,不如范承明谦柔表面下的强势,而且,他隐约还感觉到,对方对他仿佛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忌惮。
当他这一行人在范承佳的引领下,终于进了鄯州州治湟水城之际,他就只见不远处烟尘乍起,紧跟着,竟是一队兵马疾驰而来。见此情景,李佺顿时大吃一惊,正要喝令麾下兵马结阵防守,范承佳便慌忙一把抓住了李佺的缰绳,连声解释道:“李将军,误会,来人没有敌意,是我麾下兵马使郭英乂前来迎候!”
话音刚落,烟尘滚滚之中,已经有一骑白马小将排众而出,到了众人跟前只十几步远处滚鞍下马,行了一个漂亮的军礼,这才笑吟吟地说道:“范大帅,听说朝中杜中书和李将军已经到了,我特意整顿兵马前来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