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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州佐我治军安民,做客州学,诸学子敬仰。他更曾经在面圣之际为圣人赏识,欲简拔为十六卫官,却婉言谢绝。相形之下,你虽为郭老将军之子,年方二十许便释褐授鄯州柔远府左果毅,范大帅用为兵马使,更以武艺超绝闻名河陇,可你扪心自问,除却门荫之外,尔有何功?尔有何劳?”
范承佳两年多来积在肚子里的一口恶气,全都在杜士仪这义正词严的斥责声中给出了,一时只觉得快意十分。而郭英乂即便气得浑身发抖,可要比嘴皮子他比不过杜士仪,想比拳脚,杜士仪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张兴在,待想要重施故技拂袖而去,他又担心外头杜士仪还有埋伏再让自己出丑,一时只能站在那里生受这一把把的话刀子,心里已经是恨急了。
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然而,杜士仪大多数时候温润有礼,待人谦和,可那也得看是对什么人的。既然查访到了此次两军群殴之后的离奇死伤隐隐和郭英乂有关,他自是得理不饶人。趁着左金吾将军李佺此刻应该在某人配合下,在外头摆事实讲道理解决事端的机会,他充分发挥了读书人能言善辩的优势,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总之是反反复复把郭英乂的老子郭知运给拿了出来,当做正面例子教训郭英乂,成功堵住了对方的嘴,这一说便是滔滔不绝小半个时辰,竟然连话都不带重样的。
范承佳已经听呆了,张兴亦是大为叹服,至于郭英乂……可怜的家伙最初还攥着拳头气急败坏,但在魔音贯脑之下,他到最后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直到发现四周陡然清净了,这才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
杜士仪终于算是说完了?
不等郭英乂开口,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杜中书,范大帅,李将军在鄯州都督府门前审了长安禁卒以及鄯州军互殴死伤之案,如今已经派人去提凶嫌,门前群集的人已经跟着去了!”
此话一出,郭英乂终于再也顾不得其他了,一个箭步往外冲去。这时候,杜士仪方才侧头看着有些措手不及的范承佳,微笑说道:“范大帅和我一块出去看看如何?”
“好,好。”范承明口中答应,心中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信,外头的那些人既然被人煽动,这一次竟然会散去得如此之快。
然而,等到他和杜士仪并肩来到了鄯州都督府大门口,面对的就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大街。别说从昨天开始就占据了门前哭闹不休的那三个死者家眷了,就连看热闹的人,以及鄯州军的其他军卒,竟是也全数不见影踪。大门口站在左金吾将军李佺身边的,只有一个依稀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河西讨击副使,左领军卫郎将王忠嗣,见过杜中书,范大帅。”
尽管范承佳才是这鄯州之地的主人,但因为杜士仪乃是领旨而来,王忠嗣先见杜士仪,后见自己,范承佳也挑不出毛病来。更何况,王忠嗣乃是天子养子,昔日萧嵩和李祎都对其信赖备至,如今的河西节度使牛仙客也对其敬礼三分,范承佳少不得满脸堆笑寒暄了两句。
等他问起对方的来意时,王忠嗣这才笑看杜士仪,极其恭敬客气地弯腰说道:“昔日忠嗣在云州,蒙杜中书委以重任,因而练兵有成,治军亦有得,治河西之后,方才能够有如今的功绩。如今听闻杜中书到了鄯州,牛大帅得知之后,立遣我前来问候,刚刚正逢李将军在这鄯州都督府大门口主审鄯州军和长安禁卒斗殴之案,我既然到了,少不得帮忙弹压。”
王忠嗣当年曾经助守云州,这种事尽管不是秘密,但不是特别关注王忠嗣,抑或是留意细节的人,当然不会注意到。至于牛仙客,他曾经和裴宽同为萧嵩座下判官,为人忠厚少言,却精明能干,因此不但深得萧嵩之意,和裴宽也颇为相得。故而杜士仪派张兴送信求助,牛仙客就二话不说直接把王忠嗣派了出来。人是一大早就和张兴到了鄯州,却在这会儿才真正露面。
王忠嗣也曾经当过河西节度使麾下的兵马使,但他在云州小试牛刀后,到了河西后便一度立下败敌数千的大功,而且面对的是吐蕃赞普麾下的精锐,兼且父亲王海宾亦是河陇宿将,纵使郭英乂挟父亲郭知运之威,在王忠嗣面前仍然半点劲都使不出来。因此,见王忠嗣对杜士仪执礼甚恭,他就别提多憋气了。可是,王忠嗣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他一时乱了方寸。
“对了,此次行凶的凶徒,我已经命麾下精锐协同李将军所部前去抓捕,必定献于杜中书足下!”
都怪他刚刚被杜士仪拿话绊住,否则怎至于如此!